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书本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:太白不攻 作者:新木秋 文案 被压榨的上仙生活 和扮猪吃老虎的天帝 小攻怡情,强攻伤身 太白小仙并非不够攻,而是对手太强大 内容标签: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近水楼台 洪荒 搜索关键字:主角:白献 ┃ 配角:百里衍,宫千度 ┃ 其它:太白金星   ☆、我与天帝的日常   有时候我真觉得我是这九重天上最悲惨的神仙,不仅要处理仙界大大小小的琐事,还要时刻防备能将人压榨得没有仙样的天帝百里衍。   当百里衍还是太子时,我也还是一介小小散仙,在仙界虽没什么地位,日子却还算逍遥自在。   但命运就是这么变化无常,上任太白金星退位,不知老眼昏花还是别出心裁,大手一挥指向了站在凌霄殿最角落的我。   于是老太白下届游历人间,我接替了他的位子,成了太白小仙。   彼时正好是太子登基,我就成了百里衍身边的谏官加排忧解难第一人。   一当,便是一百年。   也许很多仙人都羡慕我在天庭离天帝站的最近,但伴君如伴虎一词的体会只有自己懂。   比如百里衍脾气差却又很懒,每每有言官提出各种问题,他都会不假思索地抛给最近的我。   典型的便是,“太白你怎么看?”   “太白以为这样如何?”   此时我便只一撩眼皮敷衍道:“陛下说的极好。”   但不知从何时起被发现了,他便一拍青龙白玉案,朝我吼道:“你竟敢敷衍朕!”   我内心嘶吼着泪奔着,又重新仔仔细细地将问题剖析一遍。   百里衍满意了,我以为终于安全了,但此后这样的事却一遍遍上演着,可以说是我与天帝的日常。   又比如,百里衍登基百年却还未纳过妃,不仅王母急,天上的神仙们也急。   但我始终不懂,他们为什么要将劝天帝纳妃的重任交与我。   这项任务风险极大,十二位上仙联名委托我去我依然没有答应,却最终被王母请去喝了茶后妥协了。   百里衍的屁股碰不得不代表王母的话可以无视。   我万分忐忑踏进了凌霄宝殿。   百里衍正端坐执笔,听了我的话后放下笔,抬眼瞧我道:“你何时对朕的内务如此关心了?”   我道:“为陛下分忧解难乃是臣的本份,陛下一切事物自然都在臣关心范围内。”   百里衍未答话,只单发了一个音:“哦?”   “仙界许多女仙正当风华,譬如西界逍遥老帝君之女凌瑶仙子,据说爱慕者排到仙界边界,其容貌德才定然不用说,陛下若是喜欢近一些的,天庭的七仙女对陛下倾心已久,自然,王母娘娘的意思是一切都看陛下,也不急于……”   “砰!”   我看有戏,进一步对他道,正滔滔不绝时耳边突然响起物体砸落的声音,抬头瞧见百里衍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微微拉下。   他一字一顿道:“白献,你这个太白金星是当腻了?”   我顿了一秒,猛然感受到那丝怒气,随即噗通下跪:“陛下,臣一片真情,怎会是当腻了!”   “一片真情?”大殿上的人眼眸幽深,“那就你替朕纳妃吧。”   我:“......”   出了凌霄殿面对簇拥而来的众仙,我如实说了百里衍的原话:“陛下让我替他纳妃。”   众仙面露鄙夷,散去了。   “......”   想我为了此事耗费多少精力,连天上众女仙平日喜欢用什么香水都打听得一清二楚,结果换来百里衍如此不理解,我痛心不已。   但有时这个位置也有很多好处,比如百里衍身边妃位空缺,天上的女神仙都挖空了心思,我便成了她们贿赂最大的对象,没有之一。   也许同为女仙,她们拉着我诉说着九天上的空寂时,我深有感触。   如往常般,我带着嫦娥仙子送来的什锦九苏盘到凌霄殿,谄笑着呈上。   百里衍狐疑地看了两眼,继而吃了两口。   我在一旁察言观色,等他吃的差不多了,才将将开口:“陛下,这是嫦娥仙子做的什锦盘,名为‘为伊消得人憔悴’,好吃吗?”   桌案上的人噎住,猛地抬头,我正等他回答,没想到案上的东西被一把掀掉,百里衍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:“白献!”   我再次跪下,心中惋惜嫦娥仙子那对千年玉泡汤了。   当我第二次呈上七仙女送来的蟠桃时,百里衍头也未抬:“给朕扔了。”   七仙女的蟠桃一千年结果,也只有他能说出扔了二字,秉着浪费可耻的原则,我出去偷偷吃了。   七仙女第二次来找我,我这样对她们说:“陛下吃了仙子的蟠桃,说味道很好。”味道好是真的,吃的人却是我。   七仙女一脸娇羞飞走了。   许是众仙和王母为纳妃一事给了百里衍不少压力,但我总觉得,他将这压力通通转与了我。   每次议会百里衍瞧着我的眼神就似看见猎物般,我便猜到,他定是有什么阴谋。   果然,我的猜测得以证实。   一日早朝散会,我随着众仙退下,刚要跨出凌霄殿大门,被百里衍不疾不徐地叫住。   “太白上仙留下。”   我回头,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脸。   只听他又道:“你且等在殿中。”  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,刚应下,门外齐步而来四位宫娥,朝着百里衍恭敬行礼道:“陛下,王母娘娘请陛下过去。”   百里衍:“知道了。”   他看我一眼,随宫娥走去,又不放心地回头:“朕叫你再出来,明白没有?”   我略无语地朝他揖手:“臣明白了。”   他这才走出凌霄殿。   虽然不知百里衍卖的什么药,但天命难违。我在凌霄殿中左转转右转转,等到将里面的东西摸了个遍仍是没有他的命令传来。   着实无聊地紧,算算已是两个时辰过去。   我开始将目光放到那张青龙白玉案上。   这可是天帝办公的地方啊,平时百里衍尽靠拍它来威震我们这些仙人,被拍了那么多次,竟也完好无损,壁面依旧光洁无暇,摸了摸,手感胜似天仙美腿。   我噫想着,这时脑中便猛然传来百里衍略微焦躁的声音:“白献,滚来瑶池。”   吓的我立马滚到殿下,那口气还以为被他瞧见了我摸青龙白玉案。   镇定过后才知道只是他的神识传音。   整了整仙袍,我朝瑶池而去。   待赶到瑶池,竟是一派极热闹的景象,鼓瑟吹笙,轻歌曼舞,我呆了。   慢慢走进,百里衍端着酒杯面无表情的坐在高台之上,周身散发无名冷气,旁边是雍容华贵的王母。   再下面,是许多奏曲弹弦、翩然起舞的仙子。   熟悉点的,有七仙女、嫦娥仙子,掌管仙界花草树木的茯苓上仙。另有许多不大熟悉的仙子,个个惊天动地,才华绝溢。   那模样像极了百花齐放,争相斗艳。   再瞧瞧瞧王母满意的神色,我恍然顿悟,这分明是百里衍的相亲会!   坐台上的王母瞧见缩头缩脑走进的我,不满地朝我道:“太白上仙,你来这做什么?”   被点了明的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,正欲开口,转头收到百里衍警告般的眼神。   我就义般闭了闭眼。   “娘娘,今日阳光正好,瑶池许久不曾如此热闹了,小仙便来凑个热闹。”   王母有些不高兴。   这时百里衍抢先在她开口赶我走前道:“白献,过来。”   我如同大赦,跑到百里衍边上。   王母询视的目光将我和百里衍扫了遍,终是回头不再管。   面前出现一只酒杯,然后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,他轻飘飘的话语传来:“挡酒。”   我瞥了他一眼,默默接过酒杯。   恰好走来一位仙子,一身浅色轻罗纱衣,勾勒住完美身材,媚眼盯着百里衍。   “这是小仙亲手酿的酒,陛下觉得如何?”   百里衍未答话,我只觉得那道视线在我身上幽幽转了一圈。   我举过酒杯仰头灌了口道:“不愧是酒仙,此等仙露琼浆果真只应天上有啊!”   那媚眼仙子本不满我插话,听得美言又拉开了嘴角。   我赶忙又喝了口酒。   本在奏乐载舞的众仙女瞧见有人打头阵,纷纷拥到百里衍面前来。   而我,悲催地被挤到了一边。   王母不知何时带着宫娥撤了,大概觉得半路横插一脚的我对她的计划构不成什么威胁。   被包围的百里衍面无表情,我虽很想趁此溜掉,但一想到明日恐会死得更惨,还是硬着头皮上了。   待我挤到最前面,众仙女已炸开了锅。   “哪里来的小仙,挤着本仙女了!”   “啊呀!谁摸了我的大腿!……”   更有借机向百里衍哭诉的,“陛下,这小仙好生放肆,弄得仙子好尴尬……”   百里衍悠悠然瞧了我一眼,那眼神似在说“你还摸人家大腿”?   我回了个“此腿不错”,也算给他了个建议。   好好一场瑶池宴会,被我绞地如此不平静,若是王母未走,此刻怕是要将我杀千刀。   百里衍终于开口,轻咳一声。   肩膀毫无防备地被揽过,他从胸膛发出的声音漫进我耳朵:“太白上仙乃是朕的解忧良药,平日处理仙界之事朕也最信任与她,各位仙子有事尽可找她。”   我回头,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皆是笑意。   他望着我,低声道:“别让朕失望。”   说罢将我推到人群中。   随后,顷刻间被包围的人便成了我。   好你个百里衍,告诉她们我是你最信任的臣子,让目标都冲向我。      ☆、都是蟠桃惹的祸   一刻钟后,我左一杯酒,又一杯酒。   泪流满面地周璇与各位仙子之间。   百里衍始终在一旁静静瞧着,乐享清净。   很快我便两眼飘忽,手脚虚浮。   我想我是醉了。   “来来来各位仙子…今日你们可要好好把握机会,虽然不知我们的陛下另眼于谁,但是每个人都是有机会的哈哈……”   我捏着酒杯不知飘到了哪里,也不知道有没有被百里衍听见。   眼前出现一道身影,熟悉的腔调传来:“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?”   却没有往日的严厉。   最后,我只记得百里衍一闪而过的脸。   然后我便彻彻底底醉倒。   醒后我完整地躺在八锦宫的床上,因着八锦宫只有我一人住,没有宫娥,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回来的。   这事便算翻篇了,只是百里衍的阴险程度在我心中又上升了一个档次。   站得高跌得快,所以我从不做逾越之事,就如我谨记着老太白退位前说的一句话,他说,这九天之上最危险的便是最位高权重的人。   那说的不就是百里衍吗,所以我每一天都是小心翼翼,生怕这位天帝一生气把我贬下凡间,遭受生生世世轮回之苦。   仙界日复一日的光明和永生,虽然每天都过得很小心,但也会感到重复。   又是一日早朝,我匆匆向凌霄殿赶去,懊恼昨夜看话本太过入迷,以至于误了时间。   经过南天门时,看守的天兵朝我打招呼。   “太白上仙可是去凌霄殿?”   “是啊。”我朝他点点头。   天兵有些奇怪道:“天帝才出了南天门,上仙为何还去早朝?”   “天帝出了南天门?你确定?”我连问两遍,实在不解若百里衍有事为何没有事先通知。   “陛下往哪儿去了?”我又问到。   “似是朝蟠桃园去了。”   我又匆匆转身朝蟠桃园赶去,擅自缺席的罪名可担不起,况且百里衍还是一个在我看来斤斤计较的天帝。   半途中我内心绯腹,上次七仙女的送的蟠桃不要,难道现在想吃了还特意跑去蟠桃园?   没想到百里衍不仅容易翻脸,还是个行动派,果然危险。   到了蟠桃园,看着满园的桃树和上面一颗颗又大又饱满的蟠桃,我咽了咽口水。   进了园子果然瞧见站在一颗蟠桃树下的百里衍,紫金发冠,一身金色缎袍,鬓如刀,眉如墨,配着若有若无的花瓣,真真是幅极美的画卷。   但总觉得哪里不一样。   我走上前去,尽量不突兀地开口:“陛下。”   百里衍回头,我道:“陛下怎么一个人来了蟠桃园?”   他淡淡开口:“想吃便来了。”   我内心憋笑,上次给你你不要,现在想吃却亲自上门?   没等我笑完,他又道:“你,爬上去给我摘桃子。”   我啊了声:“臣其实…可以用法术。”   “我要你爬上去摘。”   我咬牙切齿,竟然公报私仇。   待我一撩仙袍,回头看百里衍,对方却努努嘴示意我可以上去了。   无奈,我只得哼哧哼哧开始爬。   等爬了一半,却发现脚被树缝狠狠卡住,我内心咒骂,长这么粗做什么,一条缝都能把本仙的脚给卡了,莫不是成精了?   百里衍面无表情望着我,我想了想朝他喊道:“陛下,臣的脚卡进树缝了,可否用法术脱身?”   没想到他竟扑哧一声笑了,我一时没反应过来。  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女仙要费尽心思了。   这一愣神,脚就松了。   我继续爬,终于摘得一个蟠桃,忙献宝似得拿给他。   百里衍看我一眼,放进嘴里咬了口。   看着自己不用法术摘的蟠桃,我的自豪感倍增。   若是吃的人是我就更好了。   吃完蟠桃,他极有修养地拿出仙帕擦嘴,然后对我道:“过几日再来。”   然后转身而去。   我一头雾水,他的意思是,过几日还要摘桃子给吃?   然而我也很惊奇,百里衍居然为了想吃就特意跑来这蟠桃园,可不像是他的懒人作风。   毕竟这种挥挥手就有人送来的东西,何必自己跑一趟。   我也没深想,最难测不过帝王心,此刻一颗心全然飞到了昨夜没看完的话本上,既然不上早朝,那就回去再看一宿!   我开心地朝我的八锦宫驶去,混不知这竟是麻烦的开始。   第二日,我照旧赶去凌霄殿。   路过南天门的天兵时对方未说什么,才继续赶路。   谁知刚踏进凌霄殿,百官之上的百里衍便怒气冲冲地开口:“白献,朕给你机会解释。”   我大疑,解释什么?   一旁的度厄星君小声对我道:“上仙昨日早朝为何不来?今日又如此晚,陛下发了好大的火。”   昨日早朝?还不是给你摘蟠桃去了。   可若我就这么说出来,非但不会有人信,众仙定会以为我犯了病。   当真是伴君如伴虎,百里衍我是哪儿得罪你了,你要这么玩儿我。   见我不回答,百里衍气得更深,哼了两句道:“太白上仙如今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,给朕带去太阴殿思过三日。”   话音刚落,一排天兵上来就把我押下。   呆在太阴殿的三日,实在是我当上仙生涯最无聊的三日,不但没话本看,还得忍受这儿阴嗖嗖的环境,不愧为思过殿。   “百里衍,死变态,脾气臭得要死,还阴本仙!”   无聊得紧时就骂两句,顿时感觉全身畅通。也幸好这太阴殿没有看守的天兵,否则我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贬的。   三日一过,我又马上被放了出来。   这次不敢通宵看话本了,结果第二天经过南天门时,看守的天兵又对我说,百里衍去了蟠桃园。   我一股气冲上脑子,几个意思?   但当我继续朝凌霄殿驶去时,天兵又道:“陛下让上仙快些去蟠桃园。”   我顿时泄了气。   转向朝蟠桃园驶去,心中骂了百里衍千遍。   再次见到百里衍,本想骨气些,却还是在他开口后屁颠屁颠上了树。   我的一身仙骨啊,在这人面前就什么也不是了。   摘下桃子后,我才对他道:“陛下还记得三日前我替陛下摘了桃子吗?”   他咬着桃子点点头。   没失忆啊,那怎么就…莫非真是要整我?   思索间他又开了口:“明日早些过来。”   仍是转身不见了。   蟠桃园上飞过一群成精的乌鸦,我有些惆怅。   又是一日,我在南天门外徘徊许久,越是捉摸不透这百里衍想干什么。   还是那个天兵,朝我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,我叹气,对他罢罢手表示知道后朝蟠桃园驶去。   然而这次百里衍竟不在,我摘了几个桃吃着等。   刚吃完一个,仙光环绕的身影便款款而来。   他却只是让我上了树,越过我抱桃走了。   我顿感无语且惆怅,心中似踏过了一万匹天庭养的一种草泥马。   压下心里憋的气,我将将走出蟠桃园,撞上去而复返的百里衍。   此时百里衍却一脸怒气,似换了个人,狠狠盯着我,口中冷笑:“朕还以为什么事能让太白上仙一而再再而三不来凌霄殿,原来太白这么喜欢吃蟠桃?”   他口中的话很是奇怪,我也有些奇怪。   百里衍负手站在我面前,刚刚拿走的桃子不翼而飞。我围着他转了两圈又朝外面瞧了瞧,还是没有。   怪事。   百里衍的脸黑了,猛然拉住我的手臂,口气冷冷:“你在找什么?”   我:“没什么…”   他眯了眯眼,眼神古怪道:“难道你来蟠桃园私会上仙?”   我张张嘴,百里衍如果没有失忆症,就不可能不知道我“私会”的就是他。   完了,我一拍脑袋。   对着百里衍紧皱的眉头,我底气不足地开口:“陛下,有人闯入天庭了…”   凌霄殿,众仙官散去,只留我和百里衍。   我将三次去蟠桃园和有人假冒他的事说了出来,说完缩头不敢看百里衍脸色。   果然,他的脸比雷公还黑,阴测测地瞧着我:“你是说,有人化为朕的样子,你与他碰面三次才发觉?”   我刚要下跪求饶,百里衍恶狠的声音便传来:“你若敢动朕便打断你的腿!”   残忍,实在残忍。   “回答我,是不是?”   “是,是…”我颤着腿道。   “呵…当了朕的太白一百年,还是这么容易被骗,朕要你何用?”   一道不轻不重的轻嘲飘进耳朵,散在宝殿中的袅袅檀香中。   我浑身一僵,再也不顾威胁俯身跪地。   “陛下!那人法术高强,伪装地天.衣无缝,并且身上无任何妖魔气息,臣虽是上仙,但法力还不及雷公电母,臣只是言官啊陛下…”   可千万别把我贬下凡啊!   百里衍顿了顿,语气稍缓。   “但你未能识破闯入之人和擅自不到凌霄殿也属实,这件事后另当处罚。”   我磕头谢罪,心中泪奔却还要说:“陛下英明。”   ☆、贬官   魔界大殿内,殿下众将惊奇地看着殿上咬着桃子的人,议论纷纷。   “魔君陛下为何这么喜欢吃桃子?”   “桃子怎么了,我也爱吃!”   “两个白痴,一看就没出过魔界,那分明就是天界的蟠桃。”   “蟠桃!那个传说中一千年结果,吃了能延年益寿壮阳补肾、增长法力的蟠桃?”   一个桃核从天而降打断了众人的议论。座上的魔君白衣白袍,面容清俊,打了个饱嗝后朗朗开口:“仙界的蟠桃果然不负盛名,太白金星么,可惜.....”   仙界。   为了将功补过,我按百里衍的话将天界所有入口盘查了遍,并召集所有上仙,将六界通道疏通一遍盘查闯入者。   但这本不该我做,我私以为是百里衍太懒。   结果是也累得半死,还是什么都没找到。   我失落地到百里衍面前,告诉他这个不幸的消息,并表示了我万千悔过的心。   可百里衍却淡然道:“不用查了,我已知道。”   什么?怎么知道的?   莫非这位已经练成预知未来通晓过去的天神之术?   接收到百里衍的眼神后我停止了幻想,接下来他的话犹如一道雷狠狠劈在我身上。   “既然你也悔过万分,便即日起暂革太白上仙一职,留在太微宫当仙官。”   百里衍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一闪即过,让我以为是眼花了。   第二日,百里衍便当众宣判我革去太白当仙官的消息。   众仙自然是炸开了锅。   度厄及各位星君都上前安慰了我两下,碍着百里衍在,却也不好说的太悲惨,毕竟太微宫是他的寝宫。   恐怕往后的日子更不好过。   我叹气。   从凌霄殿出来,我失魂落魄地回我的八锦宫。   路上碰到七仙女,一句话总结她们来的目的就是,对我贬官十分同情,同时成为太微宫仙官十分嫉妒。   我诚然明白她们为何嫉妒,但这并不是我想要的,不然,你们去找百里衍商量商量?   听我这话,仙女们青白着脸飞走了。   回到八锦宫,早有天兵收拾了我的东西候着,我抓狂,百里衍你至于逼得这么紧吗。   被带到太微宫,等候多时的小鹿仙倌笑面迎来。   小鹿仙倌拱手:“太白上仙快请进。”   我有些感动,这九天上还是有真情的,想我做了一百年的太白金星,如今被贬为仙官,让多少人看笑话,却仍有人如此以礼待我。   我忙不跌点头,随他进去。   一套新服发到手中,小鹿仙倌不好意思道:“这是太微宫的宫女服,上仙先换了吧。”   我:“小鹿仙倌还是别叫我上仙了,叫我白献就好。”   现在哪还能承受起这个称呼。   “不敢不敢。”憨实的小鹿仙倌忙罢手。   我伸手拈了个诀,身上灰扑扑的仙袍便换成了颜色鲜艳的宫女服。   看着水镜中那道明媚的身影,我有些发怔,当上仙当久了,都快忘了原本的样子。   可是,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还要去见百里衍?   “这是陛下特别吩咐的。”小鹿仙倌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。   我在主殿前犹豫再三,早朝后百里衍一般都会留在凌霄殿处理事情,今日竟回了太微宫,难道因为我?   “磨蹭什么,还不快进来。”百里衍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吓了我一跳。   “过来替朕看盏。”   果然是想奴役我……   百里衍批复着仙本,我在一旁摇扇。   猛然明白从太白金星到仙官,我只是换了个方式被百里衍奴役而已。   忽然想起老太白临下界时对我说的话,还有对我给予的厚望,不禁一阵心酸。   “你在想什么?”百里衍不知何时停下了笔,凤眸细细盯着我。   “臣…奴婢做了如此错事,觉得对不起下界的太白老仙。”   “你倒是有自知之明。”   “奴婢一直很有自知之明,只是三界虽太平百年,此刻陛下身边没有太白一职辅佐,我如何对得起老太白的栽培。”   “你不是一直觉得在朕身边被天威欺压,撤了你的太白一职不更好?”   我内心大喊,那你把我弄到太微宫当仙官与在凌霄殿有何区别?   然而我只是道:“能为陛下分忧解难是太白职责,何来天威欺压一说。”   许久未见百里衍开口,我奇怪抬头,撞上那道闪烁的视线。   我连忙低下头,连眼睛都不敢睁开,那双眸子,似能摄魂。   “是身为太白的职责,”他顿了顿道,“还是你?”   百里衍的问题好生奇怪,然而这又是一个陷阱,稍稍回答地不满意,恐怕我的神仙生涯就此结束了。   我用尽当了百年上仙的世故圆滑,道:“陛下乃三界之首,六道太平全系于陛下,不论是太白还是白献,定然都听从陛下。”   话毕,我偷瞄一眼,只见百里衍愉悦地眯了眯眼,嘴角微扬,看来我的话拍到了马屁上。   “你可知你三次在蟠桃园看到的人是谁?”百里衍复又开口。   “不知道…”那个指使我摘了三次蟠桃的人,也害我被贬为仙官,最重要的是竟敢假冒天帝。   有人在自己地盘如此肆意妄为,换我是百里衍定然无法纵容。   百里衍的脸果然不大好,薄唇轻启,面无表情地吐出几字:“魔君宫千度。”   我大惊失色,手中的摇扇狠狠抖了三抖,原来无形中我已跟魔君交了三次面?   回想起蟠桃园内那位的言行,的确不同寻常,我有种错觉,那魔君的脾气....似乎比百里衍还好一点。   念及此处,我不禁看了看眼前的天帝。   百里衍一记飞刀射来,吓得我缩回了头。   “宫千度害你丢了仙位,想不想报仇?”他如此道。   我再次大惊失色,“那可是堂堂魔君,我一界小仙,不是送死吗?”   百里衍轻哼:“不是还有朕么?”   我无言以对,没出息地缩缩头道:“也许那魔君只是想吃个蟠桃?”   惹来百里衍白眼,“你就不想知道宫千度为何偏偏在这时候出现,为何偏偏碰到了你?”   我略沉思,道:“陛下,那魔君好像并不是刻意接近,是我....自己去的蟠桃园。”话一出口便觉失误,这怎么说的我勾结魔界似的。   “荒唐。”   耳边划过百里衍变调的冷哼,还带着一丝无奈。   与他唠嗑那么久,我摇扇的手早已酸痛,又不敢停。   不禁感慨,没了太白一职,我就如同被打回原型的麻雀,法力微小又不起眼。   此事证明百年前被老太白挑中实属我万分的幸运。   我忽然怀念起当散仙的那段时日。   每日没有早朝的约束,想去便去,几年下来也碰不见一位上仙,那份自在,我如今几乎忆不起。   在天上闷的慌了,就买通看管人界入口的天兵,下去游玩几年。   天上一天,人间一年。往往等我回来,天庭中的仙人才喝过了一盅茶。   记得有次下界,天兵弄错了地方,让我从天上一头扎进了人间的湖中。   我从湖水中探出头,狠狠将那天兵骂了顿,正想拈诀飞走,瞧见湖中正浮浮沉沉着一人。   本着救人为乐的一颗仙心,我顺带将那人救出了湖。   落湖的是一位俊俏公子,被我救后不仅毫无感谢之意,还闷声一言不发。   后来才知道这公子是自己跳湖的,因被家人逼婚,娶不到心爱的姑娘于是断了活下去的念头,在我下界前一刻勇敢跳入湖中。   我认为凡人一生过于短暂,这些在我看来实在是芝麻大点小事,无语的同时又感叹他们脆弱的承受力。   但碰上我也算他积了福,于是我决定开导开导他。   只记得自己当时说的很露骨:“你长的那么俊俏,日后什么姑娘没有,只有留得一条命才能去追逐自己喜欢的姑娘不是吗。”   我忘了那公子的回答,但自己的劝导还算有效,公子整整衣袍回去重新做人了。   这段下界的小小插曲就到这,之后我游乐一番人间,重回九重天上便听得太子历尽劫数,圆满回天登基为天帝的消息。   重忆起从前,我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,握着瑶扇的手紧了又松。   终于鼓起勇气道:“陛下,奴婢有个请求。”   “说。”百里衍头也未抬。   “我想辞官。”   桌案上批阅仙本的身影顿了顿,我感到他停下了笔。   “你想做回散仙?”百里衍幽幽开口,语气无怒无乐,表情看不透。   我有一丝惊喜,他怎么知道?   “休想。”一句风轻云淡的话瞬间将我的小惊喜打得破碎。   “…为何?”我顿着身子开口。我已经不是太白了不是吗。   百里衍回头,“魔界之人入侵的事未解决,你就想回去继续做那逍遥自在的散仙?”   好吧,我低头认命。   “当散仙很快乐吧,想下界便下界,白献,你当朕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?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 总觉该说点什么, 新人新文。 仙侠文本就冷 但如果你喜欢,留下你的印记可好?   ☆、神器风波   我瞪大眼睛,下界之事我明明用仙丹收买了天兵,百里衍实在是......太可怕了。   重当散仙的事自是无疾而终,百里衍在太微宫批阅了一日的仙本,我在一旁打扇磨墨兼捶腿捏肩,被他折磨的差点失去生的希望。   看着那一堆仙本时,我稍稍平衡了下,百里衍作为天帝,承担的自然无法想象。   随着“砰”地一声,墨盏被打翻的声音传来.   百里衍火冒三丈的声音瞬间赶走我的瞌睡:“这帮废物,平日尽会敷衍朕,出了事只知道上奏求救!”   我瞄了眼他手上的东西,内容大致是天庭的人管辖不力,导致人界多次被入侵,却连是否魔界所为都未查清楚。   百里衍气得不轻,一张脸眉头紧锁,我也心下愤然,当神仙如此不敬业,置三界于何地?   “白献,朕该如何?”   一声轻语飘入耳朵,就像凌霄殿,我还是太白时。   我一扔摇扇:“身为仙人不尽忠职守,若不杀一儆百,如何让众仙臣服?”   百里衍对我的豪言微愣,半晌微微笑了下:“好一个杀一儆百,你是第一个对朕这么说的人。”   我扑通跪下,“奴婢逾越了,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吧。”   百里衍不满:“说便是说了,如何当没听过?”   我不回话,他又道:“你去将度厄、司禄两位星君和北宸上仙叫来。”   “是。”   我退出太微宫,匆匆招来天狗云,却发现我的天狗“瘦”了好大一圈,不禁怒火,怎么回事?   又想起被贬去太白之位的我法力大减,连天狗也变回到原来“小巧玲珑”的形象。   我忧伤的踏上天狗。   将将驶出南天门,发现前方有人影长身玉立,金袖流云袍贵气逼人,不正是百里衍?   思虑三秒我便反应过来,那是魔君宫千度。   前面的人恰巧转身,凤眼朝向这边,我心中咯噔一声。   “过来。”嘴巴一开一合,他无声道。   想起此时百里衍还在太微宫,看守南天门的天兵不知怎的也不在。   一丝冷汗滑落,我转身就跑,用尽全力驶着天狗云往度厄星君所在的二重天而去。   飞了很长时间,回头瞧瞧无人追来才松了口气。   快抵达二重天时,我稍稍放松,忽然一个白色身影闯入视线。   “你跑什么?”   宫千度化了真正的样子,突兀地开口,惊得我连天狗云不安的颤动都未发觉。   我皱眉打量着眼前这位魔君,一袭白袍温润儒雅,实在难以想象会是魔界之首。   他往前几步,我回神慌忙跪下,道:“魔君大人,我只是个小小仙倌,我什么也未看见。”   继承太白之位时老太白曾教我,凡事要变通,该低头时就低头。   宫千度看着我的样子又是一愣,随即扑哧一笑,尾音之迷人。   我呆呆瞧着,直到他慵懒的声音响起:“我会吃人?”   我:“吃人…不曾听说,倒是三界传言魔君手段之残忍,魔界众将无人敢不臣服。”   我以为宫千度会一把将我拍死,谁知他竟淡淡笑了起来,过了会道:“仙界都是如此传我?”   我犹豫着点下了头。   两声清笑,他道:“今日带我去蟠桃园,便不吃你。”   蟠桃园,又是蟠桃园?这位魔君难道真如我所说是喜欢桃子?   可百里衍的命令在身,我哪敢耽误。   我哆嗦道:“小仙还有事,魔君大人还是自己去吧。”   言至此,宫千度脸上有淡淡的笑意:“可我不识路。”   所以才会在南天门徘徊?可你前几日是怎么去的?   我只有一个念头——跑,可又跑不过他。   正注意四周有没有路过的仙人,宫千度又道:“给你一个选择,带我去蟠桃园,否则我将你抓回魔界。”   魔界。我浑身一抖,那个永暗之地,从未听说去了魔界的仙人还能安然回来的,即便回来,仙界也再容不下沾染魔气的人。   我还是去了蟠桃园,途中宫千度嫌弃我的天狗太慢,逼我弃了天狗后极速驰骋,吓得我不敢睁眼。   到了蟠桃园,我刚要跑路,被抓住后领。   “帮我摘桃子。”   不敢反驳,我又熟练上树摘了蟠桃。   回头看到魔君大人满意的神色,我试探着开口:“我可是能走了?”   宫千度挥挥手,一双眼盯着怀中的蟠桃,道:“走吧。”   我逃也似地离开蟠桃园。   一路上只想着要去见百里衍,想起他的吩咐,还是先去了二重天。   匆匆将两位星君和北宸上仙叫到太微宫,我自觉退下,被百里衍叫住:“留下。”   我立在一旁,听着他们商讨,思绪飘回到刚才,现在回想起来简直不可思议。   传言心狠手辣的魔君,怎会是翩翩公子的模样。   还有,他为何如此爱吃蟠桃?还三番四次让我摘?还是亲身上树,上树!   我百思不得其解,回神瞧见百里衍眉头紧皱立在我身前。   “你在想什么,朕叫了你三遍都没反应!”显然,天帝陛下有脾气了。   “陛下,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讲。”   百里衍抬了抬眼皮,连“讲”都懒得说。于是我将碰到宫千度真身的事说了出来。   他一拍桌案:“你怎么不早说?”   我委屈道:“陛下有要事与二位星君商量,怎敢插嘴。”   “孰轻孰重,朕以为你分得清。”   我只得将疑惑说出口:“宫千度好像并非仙界传言那般手段残忍,杀人如麻。”   百里衍道:“魔界之人,绝非你所见那般简单。”他眸子紧锁道:“别去招惹他。”   我躲避之还来不及。   随后百里衍心血来潮硬逼我跟着他在仙界乱飞,用他的话说是:“心情不好,看看风景。”   再多风景几百年也看够了吧,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,又无法不遵从。   兜兜转转百里衍竟将我带到了仙界忘川湖边。   我心下一惊,莫非他要将我打入轮回?   白雾袅袅的忘川湖边,摄人的金光让人头晕目眩。   只见百里衍拈了个诀,法术破开那道白雾,令人头晕的光随即消失。   白雾之下是能望见前世今生的水镜,又名忘川。   水镜在百里衍的指引下渐渐浮现一个地方,好像是人界的一座湖边。   三分熟悉七分不解。   “你可记得这是什么地方?”百里衍听不真切的声音传来。   我摇头,猜不出他的用意。   “百年前朕身为仙界太子,下凡经历十二次劫数,最后一道轮回,朕本可…”   “陛下,仙界出事了!”百里衍的话被慌乱闯入的天兵打断。   天兵道:“魔气入侵天庭,炼妖壶被盗…”   魔气!   百里衍看我一眼,一言未发快速随天兵而去。   我的心突突狂跳着,魔气入侵仙界,神器被盗,难道与出现在南天门的宫千度有关?如果是他,将魔君带至蟠桃园的我该如何?   心下难安,我当即朝百里衍的方向追去。   南天门外一片狼藉,到处充斥着打斗的痕迹,隐隐残留着魔界之人的气息。   凌霄殿,百里衍朝我严肃道:“白献,你将适才的事给朕仔仔细细再说一遍。”   我从头到脚又说了遍,不敢漏掉一处细节。   “宫千度出蟠桃园后又去了哪儿?”   “……”那时候我吓地先跑了,哪还会注意他的动向。   如此一来,这事便十有八九是宫千度指使的,我心中哀嚎,仙命不久矣!   一脸白须的太上老君不满地瞪我道:“白献仙倌已被贬去上仙之位,如今竟给魔界之人带路,这不是诱敌入侵是什么?”   老头抱手继续:“陛下!臣以为此次魔气入侵,神器被盗全系白献之过。”   这死老头,气的我翻白眼。   诚然你太上老君与老太白曾有过节,那也不能时时针对我呀。   我是那个冤。   冤字还未叫出口,殿上的百里衍已开口:“白献不过是受魔君胁迫,盗走神器的可能另有其人,老君不必太过苛责。”   听到百里衍替我开脱,心中升起一道莫名感激。   殿下的太上老君又瞪我两眼,立在一旁不再回答。   百里衍转头又问我:“可有看见其余魔界之人。”   我摇摇头。   “宫千度不会只身一人,你出现在南天门,他引走你后,魔界之人便进入了仙界。”   我对百里衍的分析不甚同意,“我不过是个小仙倌,也打不过他们,那魔君为何要将我引开?”   百里衍闻言皱眉。   “炼妖壶镇于北极殿,周围重兵把守,如何会被轻易盗取?”我道出心中所想。   “若有仙人串通,还不容易?”太上老君凉凉飘来一句。   我终于受不了瞪了回去。   “即使暴露魔息也要得到炼妖壶,宫千度到底想干什么?”   “陛下,魔界欺人太甚,待我率天兵天将打他个措手不及!”座下一神将愤愤开口。   我想也没想便斥了回去:“三界太平已久,你妄然带兵攻入魔界,不正中了他们圈套?”   斥完反应过来,我如今不过是个仙倌,那还有资格对神将大吼。   果然那神将瞪大铜目就要发火。   我忙躲到百里衍身后。   百里衍低低的声音传来:“朕果然还是需要你,太白。”   我脱口而出:“那陛下便恢复我的上仙之位。”   我不过顺势而言,没想到几日后百里衍竟真的恢复了我太白一职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开车中—— 稳吧?:-D 我是土豪,我有存稿!!   ☆、奉命下界调查   我摸着额头的金星仙印,有些难以置信。   所谓一朝得道,一朝被贬说的便是如此吧。   百里衍的理由很简单,仙界需要太白之力辅佐,我将此话自动理解为,当个小仙倌难以发挥我的聪明才智。   凌霄殿内,百里衍手支于玉案,冷静思考着。   天帝登基百年,一直是怀柔政策,也因百年来三界无大事发生,相安无事到现在。   魔界此举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。   被盗的炼妖壶乃上古神器之一,但炼妖壶虽为神器,出了仙界却如普通壶器一般,于魔界实在无多大用处,他们的目的究竟是否是炼妖壶,才是我一直怀疑的。   心中一丝想法油然而生,我顿觉不妙,很有可能我们都被骗了。   我又匆匆回到太微宫,顾不得通传便闯入殿内。   小鹿仙倌神色异样,死命拦着我:“上仙您待我通传一声再进去…哎!上仙…”   我没理他,仙界大事,怎可再等,耽误一分便是错。   我噔噔蹬跑进大殿,却空无一人。   百里衍去哪儿了?   “陛下在太微小苑…”耳边传来小鹿仙倌隔空传音。   我拔步朝太微小苑而去,忽略了后一句:“上仙止步…”   太微小苑乃太微宫内一处风光极致,占尽仙界最旖旎景色之地。   然而这份美景,只有身为天帝的百里衍能享受了。   我虽为百里衍身边第一谏臣,也无此殊荣。   不愧仙界第一美苑,我匆匆而过,略扫几眼便羡慕不已。   穿过回廊百株花树,前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露天碧园。   我随着玉石台前行,眼前的景象如画卷般铺开。   露天碧园中央是一个冒着仙气的浴池,足有半个八锦宫那么大。   浴池中央…是一具光洁的背,湿了一些的墨发披于脑后,分外妖娆。   视线在袅袅白气中隐隐约约,我未细看,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已穿透薄雾而来:“谁?”   水中人猛然回头,百里衍那张完美精致的脸,此时正眉头紧皱。   我暗叫不好,慌忙转身要走时,一道仙诀飞来将我猛然定住。   身后传来百里衍的声音:“看了朕净身便想走?”   我挣扎着乱叫:“陛下恕罪,臣并非有意。”   “白献你好大的胆。”能想象百里衍怫然作色的脸冷哼,“你可是要告诉朕只是无意间闯入?”   我默默憋下喉咙正要说的话的话,懊恼小鹿仙倌为何不早说出这两个字。   身后有脚步声慢慢走进,我吊着心,百里衍一身宽松长袍出现在眼前。   大抵因为刚刚沐浴净身过,他穿的随性肆意,我便多看了两眼。   没想到又惹来不满:“还未看够?”   我的脸烧得有些火辣辣。   “陛下,我…有要事…”再次开口,有些磕磕巴巴。   百里衍星眉一挑,大步离去。   我愣住,不该解了我身上的法术然后去商议要事吗?   我扭着不能动的身子左顾右盼,好几盏茶的时间过去,也未见百里衍身影。   又过了许久,小鹿仙倌匆匆而来,替我解了法术后抱歉道:“是我失职,早该告诉上仙陛下在....净身的。”   我尴尬地咧了咧嘴,好像我也没给他开口的机会。   “陛下在哪儿?”   “往太微宫大殿去了。”   我又往大殿赶,这一次终于瞧见殿上稳坐之人。   压下心中尴尬,走近想通报一声,脑中不可遏制地想起刚刚的画面,百里衍的裸背,打湿的黑发……   进殿的脚步一顿,我猛然换了个方向,退到殿外默声念了几遍阿弥陀佛才重新进去。   脚才跨入,百里衍直直的眼神便对了上来,脑子里的东西又都成了一团浆糊。   “你在搞什么?”百里衍不满的声音传来。   我硬着头皮上去,百里衍声音传来:“听小鹿仙倌说,太白上仙闯入太微小筑是有要事相奏?”   我拱手弯腰:“是。”定下心直切正题道:“臣以为几日前魔界闯入不过是障眼法,包括盗走炼妖壶,都是他们想掩盖的手段。”   百里衍:“何出此言?”   “炼妖壶虽为上古神器,用处只有五百年前将其收复的青华帝君知道,试问这样一件神器,魔界盗取有何用处?”   见百里衍低头沉思,我又道:“陛下可知炼妖壶之用处?”   他慢慢摇头,道:“自青华退隐炼妖壶被封已久,恐怕仙界知道其用处之人难以找出第二人。”   我摊手:“连陛下都不知,魔界盗去又怎么可能会知道?”   见百里衍点头赞同,我本想继续说,没想到他又道:“这些事,太白如何了解?”   他是指青华帝君收复炼妖壶一事?   “散仙当得久了,不论想听与否,这六界之事便都到了耳中。”我淡淡道。   百里衍凤眸一愣,随即道:“魔界究竟要什么?”   我:“这只能问陛下了,魔界此次入侵并非针对臣也非其他。”   意料之外,百里衍的神色闪烁,好像真的知道什么。我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。   莫非百里衍与宫千度从前有私人恩怨?   一个是仙界天帝,一个是魔君,说私人恩怨也太牵强。   “白献,朕命你仔细调查魔界在人间的动向,若你所说属实,那魔界目标必是人界。”   百里衍低沉的声音在大殿回荡,我悬着一颗心领命。   忘川湖边,天兵天将看守着下界入口。   “太白上仙。”我走过去,天兵见我纷纷打招呼。   我点头示意。   “太白上仙可是又要下凡?”其中一位对我挤眉弄眼道,以为我又是偷偷溜来。   我有些尴尬,没有说什么。   身后走出一人,金色仙袍贵气逼人,天兵脸色一变忙跪倒在地。   “参见陛下!”   百里衍没说话,直径而去,我抬步跟上。   忘川湖边氤蕴的仙气此刻有些沉重,百里衍负手而立。   “白献,等你回来,便是三界功臣。”他说。   我略皱眉,“陛下,臣不要什么功臣不功臣,身为太白,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。”   百里衍嘴角微勾,似是想不到我如此大公无私。   “臣只有一个请求…”   “说吧。”   “能不能不要收回臣的法力?”   百里衍为难道:“三界秩序谁都无法干预,即便是朕,这是天规。”   我抑制不住地重重叹口气,想我下凡次数不少,却没有一次是封了法力的。一来无趣,二来危险。   “你放心,朕不会让你出事。”百里衍似是知道我在想什么,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是担忧我。   就这样,被封了法力的我,带着重任又到了人界。   忘川湖水冰冰凉凉,过后再无知觉,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破碎的画面瞬间而过,是过去的残影,还是预示着未来?   幸而这次不是落在湖中,否则我定早早夭折了仙命。   也还好不是突然出现在大街上,不然也会被当成妖怪打夭折。   我在一处华丽的宫殿醒来,身上穿着整齐的绫罗绸缎。殿内大得吓人,幕帘层层挂下来,无处不彰显雍容华贵。   人界竟还有如此极致的地方,想必是皇宫了。   竟让我空降皇宫,看来也不算太亏。   细细一想,住这么好的地方,我现在的身份必定不差,又在皇宫…难道是皇帝的宠妃?   我差点仰天长啸,我在天上可是连男神仙的手都没摸过一回。   事实上是我想多了。   噔噔蹬,门外想起脚步声,我忙躺下,装做未醒的样子。   两个丫鬟轻轻推门而入,瞧见床上死人一般的我,低低私语。   “公主还未醒么?”   “晚宴快开始了,误了时辰可如何是好,我们叫醒公主罢?”   ……   “你们在吵什么?”   我顺着丫鬟的话开口,慢慢起身,装作悠悠转醒的样子。   丫鬟俯身跪地,道:“公主,皇上设的晚宴快开始了,奴婢见公主一直未醒,怕误了时辰…”   “行了。”我挥挥手,罗里吧嗦个没完。也多亏这个啰嗦的丫鬟,让我了解不少消息。   第一我不是妃子,这让我大喜过望。   第二我要去参加晚宴。   第三我有个疑惑,既然我是下凡,那怎么会变成人间的公主,莫非是魂穿了?   但当我瞧见铜镜里的自己时又推翻了这个想法,那分明就是我的仙身。   算了,晚上托梦问问百里衍。   我对二人道:“我睡了多久了?”   “公主午后睡了大约三个时辰。”   我瞪眼,那晚上岂不是睡不着了?   门外又涌进一大堆人,看年龄应是嬷嬷等人物。   “晚宴都快开始了,怎么还不给公主更衣?”几个嬷嬷训斥着丫鬟。   然后向我走来。   被一通折腾,结束时我差点晕头转向,原来凡人当的这么累,连束发都要这么久,真真是比不上我拈个诀来的轻松。   但这变出来的,还真比不上一根根梳出来的。   我左顾右盼看着镜中的发型,暗暗牢记,去天上也这么变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就算没人看,我也不哭 一个人站起来撸!   ☆、出门没带脑子么   然后,我被人又扶又搀着出了寝宫。   我挥开众人,又不是缺胳膊少腿,要你们这么扶老太太似的吗?   走了不少路,终于来到皇帝设晚宴的地方。   “六公主到。”一道又尖又细的嗓门吓传入众人耳朵,意识到他口中的六公主是我时,抬步走了进去。   满堂皆座,无数双眼睛滴溜溜地盯着我。   我一张活了几百年的老脸,有些不自然。   几道意欲不明的目光夹杂其中,我朝其望去,一眼便见到宴会中坐着的白衣之人。   对方投来好整以暇的微笑,我眼皮猛的一抽,背后冷汗便流了下来。   宫千度坐在最前端,此时正端着酒杯目光炯炯朝这看来,举手投足间尽显从容。   魔君宫千度!   他竟然会出现在人界的皇宫,看来魔界真与人界有联系,可为何那眼神像意料之中一般?   我身兼重任下凡,一身法力被封,被撞上岂不是秒杀的事?   短短一瞬间,我脑中想过无数种逃跑方案。   直到一道尖细的嗓音传入耳:“公主您怎么还愣着,快给皇上请安呐。”   回神发现自己正站于大殿中央,适才竟直勾勾盯着宫千度,着实有些丢脸。   我这才堪堪对着那抹明黄色身影行礼。   此时殿内响起一道尖锐女声,“传闻六公主痴呆,竟还真在大殿中直勾勾得瞧着人家公子。”   我朝发话的人望去,一袭低调的衣裙坐在宫千度后方,周身隐隐的魔气缭绕。   瞪了她一眼,我安然入座。   品着人间的菜肴,时不时打量相谈的众人一番,脑中想着如何完成我的任务。   谈话间得知宫千度是以皇帝救命恩人的身份在此。   大概是几年前某一日,人界皇帝出游,半路遭遇危险,幸被路过的宫千度所救。皇帝对他十分信任,一度欲赐官爵却被拒。   显然这是魔界预谋之事,但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?   我不禁冷笑,魔界百年来安分守己,原来是准备着这么一手。若放任其下去,不用多久便会三界大乱。   直到众人散去,我也没弄明白这顿晚宴的目的,不就是吃吃喝喝谈点闲话,外加众人起劲拍皇帝马屁?   这一点,跟天上还真是像。   百里衍是那个马屁,我便是拍马屁之人。   我混在人群间安全的退了出去,至始至终没再见到宫千度。   回到寝宫,我定下一颗心静静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。   入夜的风有些微凉,轻轻刮着檀木窗子,无端透出一股冷气。   我翻身躺在床上,默默叹气:“费解,着实费解。”   “是啊,真令人费解。”   空气中竟传来一声回答,我猛然起身。   纸窗轻颤,白月光照了进来,床边无声无息多了一人。   宫千度姿态优雅地坐在床边,嘴角染笑回头。   待我克制住从床上惊跳起的冲动,他已开口。   “我以为百里衍不算太笨,可他怎么偏偏将你派下凡?”   空气中危险气息增加,我往后挪了挪,尽量义正言辞道:“你想干什么?”   他自顾自道:“你下了凡便无人给我摘蟠桃了,你说是吗,太白上仙?”   我眼角一抽。   眼前的魔君不似百里衍,给人压迫的感觉,但就是这种摸不透更具危险。   我突然感到,仙界的每一步动向,包括下凡,都在他预料中。   “百里衍所做不过无谓的挣扎,百年前的债,我都会要回来。”   一句话飘散空气中,床前早已没了宫千度身影。   我愣在床前,看来百里衍果真与宫千度有过节,还是在百年前,百里衍还未登基时。   那时我散仙正当的快活,却也未曾听说关于二人的恩怨。   宫千度出现在皇宫给了我很大打击,没想到刚下界便有这么大的阻碍。他那番话分明就是威胁。   做仙不易,做一个尽忠职守的仙更是不易。   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,天将亮时才闭了闭眼,结果根本无法入定联系到天上的百里衍。   醒后我叫了两个丫鬟去皇帝寝宫,告知我要出宫体察民情的意向。   本是尝试,没想到皇帝爽快地答应了,还派了几位大内高手保护我。   这令我觉得皇帝对于外面传闻痴呆的六公主并不是那么上心,否则怎会轻易让我出宫。   带着简单的行李,我在于出宫微服私访的前一天翻墙出了宫。   人界魔气入侵,以凡人的体格,到时候对抗起来还不是送死。   本着早日完成任务早日回天庭的想法,我一腔热血来到了天水城。   皇宫,一身龙袍的人界皇帝静静站在窗前,俯瞰着眼前江山。   “陛下,六公主独自出了宫。”身旁的言官小心翼翼开口,面色担忧。   “让她去。”皇帝语气平淡道。   “可‘那些人’还在城中,会不会有危险?”   “危险?”皇帝突然发出一丝笑,“朕从来就没有什么六公主,既然这样,又怎会有危险。”   身旁之人沉默。   苍老的声音长叹,“三界相争,人界最是薄弱,我们拿什么与他们抗衡?所以恒之,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选择。”   赵恒之拱手行礼:“微臣明白。”   ****   人界景象与从前大不相同,繁华许多,景色变了又变。   我进城后第一件事便是去了城中最大的酒楼。   本以为是最能搜罗消息的地方,结果.....   “听说近日城里出了件不得了的事,大家猜竟是什么?东巷李屠夫家养的猪竟连日半夜惨叫,发了疯似的……”   “西街卖包子的当家失踪了好几日了,他婆娘非说是回老家了,结果大家吃不上原汁原味的包子,都告到衙门去了。”   “还有那瘸腿老王几日前娶了娘子,美得跟妖精似的!不知道死瘸腿修了什么福气。”   “还有还有…”   ……   半日下来,全是些琐事,让人大跌眼镜。   我失望地走出酒楼,正不知去哪儿时,天边忽然涌起黑压压的云。   破空的云越来越低,像要压下来一般。   仔细一看竟是黑气缭绕的魔界士兵。   不知是谁尖叫一声,街道上乱成一团,魔军逼近,毫不犹豫抓走了无缚鸡之力的凡人。   我看着那团黑云,和那些肆无忌惮的魔军,心中泛出冷意,何时起魔界在人间竟如此放肆了。那些看管人界的仙人当真是不守仙责!   我背着手一动不动站着,十分突兀,很快引起注意。   正做好被抓走的准备,没想到魔兵竟一脸狐疑地站在我三尺外踌躇着不敢走进。   “还愣着干什么,快抓走!”   “护法,此人一动不动很是可疑,会不会有诈?”   “有诈?你的脑子有炸吧!她要是有本事早逃走了,知道逃不过才站这的明白吗?”   “这…”   我转了转眼睛,这位魔界护法真是聪明,我不禁赞赏,仙界若是多几个此等人才,下凡调查也不用我亲自来了。   “护、护法,她在对你笑!”   “……”蹦一声响,那魔兵被拍出数米远。   那护法终于亲自出手,将我抓了过去。   途中我受不住魔气的侵袭,有些晕乎乎,再次清醒时人已在魔界。   “呜呜…我不想死。”女子低低的哭声传来,混着多人的杂音。   原来这便是魔界,我打量几眼所在的地方,黑漆漆的,只能大概分辨出景象。   身旁一浪高于一浪的哭声传来,我实在忍不住出口道:“别哭了,几个魔兵而已,他们不敢如何。”三界自有秩序,岂是他们能打破的。   “我们都快被杀了!”女子有些丧失理智。   “别怕,到时等他们松懈,我们便逃出去。”我和善地笑。   “你出门没带脑子么,可知道这是哪儿?”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,出自身后另一位少年之口。   我:“……”   又是一道重重的嗤笑,身后少年冷冷开口:“别说逃了,神仙来了也未必出的去。”   我就是神仙!   外面突然传来低低的交谈声,转移了我的注意。   “就是这几个了,可要押过去让左护法处置?”   “十男十女正好,快押过去,小心别出了差错。”   “是。”   话音结束,魔兵涌入,周遭猛得亮了起来,被关押的一干凡人惊恐万状,纷纷尖叫起来。除了我,和适才发话的少年。   我略惊奇:“你不害怕?”   少年斜我一眼:“害怕若有用,便不会在这里了。”   我赞许地拍拍他的肩,对方不露痕迹躲开,我尴尬的收回手,正巧发现他微微抖动的手心。   原来是逞强。我失笑。   正想开口,便被粗暴的魔兵推了出去,一同的还有那位少年。   不知被带到哪,直到魔兵恭敬地跪在几人面前。   出乎意料的是在人界皇宫出口讽刺我痴呆的妖女也在。   可怜的凡人哪见过这等场面,皆吓的瑟缩不已,有几个都已在晕厥边缘。   “这不是六公主吗?”   “你们几个蠢货,怎把六公主给抓来了?”   “护法,什么六公主?”   妖女大手指向我,语气隐含不屑:“那可是人界的六公主,虽然痴呆成名,但也不能动她知道吗?”   身旁的少年惊诧地看我一眼。   我无语地望着天,心中抽了她好几遍,你全家都痴呆成名。   此时走来两个小喽啰欲把我带下去,我忙叫道:“你把我带去哪里?”   妖女看我一眼后冷笑:“六公主难道是要同他们一起?”   我亦冷笑:“有何不可。”   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。   ☆、魔口逃脱   妖女表情僵了一下,随即道:“不愧是六公主,今日总算让我见识到什么叫痴傻。”   一股怒气直冲我脑中,本仙活了几百年何曾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妖女,也不知道我何时得罪过她。   “魔界之人就只会逞口舌之快?你有本事欺负凡人算什么,简直是不堪一击。”   我特地咬重最后几字,成功激怒了妖女。   她咬牙切齿地对着下属道:“把她们都给我带走。”   我又随着众人被带走了。   路上少年一言不发,我只有找话题:“你叫什么?”   “苏憬。”   “哦,苏憬啊,你多大了?”   他突然转身看我,“你真的是六公主?”   我愣了愣,“是啊。”   “皇帝会派人来救你出去吧。”   我怂怂肩:“谁知道呢,也许吧。”   那双眸子又抬起,别有深意地扫视我。   路上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,也打断了我继续调查下去的机会。   宫千度突然出现,半途将手下截住。   “将人带去哪儿?”不温不火的声音传来,透露着一丝身为魔界之首的压迫。   为首的魔兵回答得有些迟疑,我估摸是因为妖女背着宫千度私自干了什么,如今被抓了个现行。   此时妖女有些着急地赶到。   “北月,这是你的命令?”宫千度淡淡开口,我在魔兵包围中默默观察。   北月,妖女竟还有个温婉的名字。   “是。”妖女有些紧张,眼睛不敢直视眼前之人,我肯定自己的猜测。   “不听命令擅自做主的后果,你可记得?”   “魔君!”北月跪倒在地,“我只是想早日…”   早日什么?我竖起耳朵想听仔细,却被宫千度打断。   “将人放了,自己去受罚吧。”   北月不甘心地下令,我亦不甘心地又被带走。   “白献。”   不远处一道轻飘飘的声音,我下意识回头,对上宫千度幽幽的眼眸。   一眨眼,人已在眼前。   对面之人冷笑,寒气逼人:“太白上仙还真是不听话,我以为将话说得够清楚了。”   “维护三界秩序是身为上仙职责。”我不知哪来的勇气接话道。   “好一个维护三界秩序,你与百里衍,当真是没什么两样。”宫千度似感叹般,抬起了手。   眼前闪过人影,是苏憬护在了我身前。   我微微惊讶,真是个尊老爱幼的好孩子。   下一刻,宫千度手轻轻一挥便将他整个人刮飞。   那手又伸至我面前,葱白修长,我却毫无摸一摸的欲望。   他不知下了道什么法术,我只觉全身酸胀,像是被抽光了力气,同时又有两股气在体内乱窜,是气息紊乱的征兆。   “你仙印被封,在魔界多呆一刻便会多吸取魔气一分,你猜到时候仙界可还会接纳一个全身充满魔气的人?”   “卑鄙。”我咬着牙吐出二字。   “我的话可带给百里衍了?”他微微一笑,状似和善地问。   我没理他,过去扶起被震晕的苏憬。   “带我回人界。”我道,“然后给他消除记忆。”   宫千度不爽地挑眉。   “你不是还要我带话吗,又不能得罪人界皇帝,快放了我。”   “呵…”手臂被猛地扯住,低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,“百年前百里衍身边若有你这般聪明的仙,该多好?”   什么意思?   我来不及细想,一阵天旋地转,身体像陷入虚空般。   宫千度飞速降落,知道我失了仙力,还特地在三界出口各自转了一圈,接受不了如此大落差的我几近晕厥,唯有牢牢拉住苏憬不让他掉下去。   “碍手碍脚的凡人,丢下去不就解脱了?”极速飞翔时耳边传来隐含法术的话,震得耳膜都生疼。   我虚脱道,“六道生命自有它的去处……你怎能妄加……残害?”又补了句:“把他丢下去,我也不会解脱。”   许久没有回话,直到落到人界那方土地上我才感到重新活了过来。   五丈外的宫千度看不清神色,只见他白袍一甩道:“告诉他,我不会收手。”   话音一落,人消失在原地。   等了许久,苏憬才悠悠转醒,神色有些慌乱地打量着四周和我。   “别看了,快起来拉我一把。”我悲催道。   那该死的宫千度故意将我带到高峰上,一翻“畅快”的体验使我此刻实在直不起腿。   “你是谁。”他看着我道,眼神充满戒备。   真是老样子,我叹气。   “别问我是谁,不想死便背我去天水城。”我恶狠狠道,打算换种方式与他沟通。   果然那张戒备的脸变成了诧异,最后转化为惊吓。   他起身揉了揉肩,乖乖背起我一步一步开始走。   下山的路艰险异常,我发发善心撸起袖子替他擦了擦额上的汗。   身下的人一僵,走路都变得不自然。   好不容易走到天水城外,我看着有些精疲力竭的苏憬打算在城外的酒楼客栈住一晚。   由于一路上他都没有问我事情的来龙去脉,所以我对于他突然出现在陌生地方也能保持冷静的定力,很是欣赏。   我也急急回房,扑到床榻上逼迫自己入定。   唯一能让我联系仙界的方法便只有沉睡时打开神识。   凌霄殿骤然出现在眼前,一阵亲切熟悉感传来,百里衍却不在。   我微微闭眼,重新睁开时已到太微宫。   太微殿上的天帝手持仙本,神色有些急躁,剑眉紧蹙。   我走过去默默开口:“陛下。”   百里衍放下仙本,才发现我。   “如何?”他道。   我组织词措:“陛下从前可是与宫千度有恩怨?”   百里衍眼眸变深,光华微转,却未答话。   我将在人间发生的事仔仔细细说了遍,宫千度的阴谋显而易见。   殿上之人眼眸低垂,似陷入沉思,我不敢打扰,静静等着他发话。   “朕未登基时.曾下界历劫,十二世轮回,少一世便是失败。”说到这他看了我一眼,“太子之位本就有诸多争议,下凡历劫也为堵悠悠众口。”   我大概也有所耳闻,天帝尚未退位时,太子之位争得最是激烈,仙界众人拥立另一派不在少数,最后是百里衍登基我一直以为是他登高能赋。   百里衍却说,是宫千度一直助他。   一个是魔君,怎会对仙界太子相助?我怎么也猜不到的是,宫千度本是仙界之人。   百里衍都快忘了有多久,只知那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白衣男子,本可在仙界来如去自如,却日复一日的避过天兵的重重把守,来到他的太微宫。   他是仙界太子,注定无法像其他神仙那样肆意地生活。   即便过的小心,却还是有人不满。   生来便是仙胎,怎比得上那些修炼千年得道的上仙?   那段时间唯一接触的神仙便是宫千度,直到下凡历劫。   只是想不到那帮人竟敢在他历劫时动手脚,一旦历劫失败,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。   最后他安然历尽最后一劫,重回仙界才知道,是宫千度帮了他。   代价,是答应魔界掌管人界。   百里衍从未体会过的生气,眼前的白衣之人却是淡漠开口:“若不这么做,只会纵容他人更放肆。”   后来,他看着宫千度一步步成为魔界之人。   我惊讶地无以复加,这竟是我在九重天上从未听说的,真是枉为仙。   “宫千度的野心很大,他要的是三界。”百里衍道。   “可他为何还要助陛下登基?”   百里衍皱眉,眸子透出雾色:“若天帝之位不是我,他大概不会那么想要。”   我更加凌乱,总觉得还有什么不知道。   正想问出口,身体传来一阵不适,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,意识开始淡去。   “白献?”   最后传来百里衍担忧的声音,我便陷入昏暗。   我一身冷汗从客栈中醒来,意识混沌一阵后才缓过来,怎么会这样?   思绪乱了几秒后我猛然想到,在魔界时宫千度逼我吸了许多魔气,难道仙印未恢复在仙界出现反斥了?   我抓了抓头发,见窗外泛白的天,已到第二日。   走出房间至客栈楼下,店小二见了我立马殷勤送来早饭,我却没胃口。   看了看四周环境,觉得这间客栈还算雅致独特,主要是城外只此一家,生意红火。   视线被墙上的一副挂画吸引去,画中是位明艳动人的女子,衣袂飘飘似仙女下凡。   画旁提着两行字,笔锋苍劲暗藏情愫。   湘湖有仙子我日思夜想,梦过三生寻无遍。   “想不到人间民风已开放至此,表白得如此露骨。”我啧啧感叹道。   “是湘湖。”   身后传来不自然的声音,我回头:“什么?”   苏憬扭头望着外面,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,是座被青山环绕的湖,没想到这客栈就坐落在湖旁,来时竟未发觉。   “湘湖有仙子我日思夜想,便是此湖。”苏憬道,像是解说。   “哦?那这是谁写的?”我好奇道。   他摇摇头,“不知道,这画有些年代了。”   我伸手想去摘下,却被应声赶来的老板拦下。   “姑娘使不得!这可是百年前的老古董,碰不得呀。”   我不信:“百年前的老古董还堂而皇之地挂在这,你骗谁呢。”   老板无奈道:“姑娘,我们这客栈开了好几代了,这画在时便一直开着,只因祖上传下来这画便要挂在客栈最显眼的位置,老祖宗的话不敢不听。”   “那这又是何意?”   老板脸上泛起笑容,道出一个故事:“百年前有位公子在湘湖边遇见从此念念不忘的心上人,但匆匆一面擦肩而过,日日来湘湖边寻找却再也未见。于是万分遗憾画下此画,道出心中思念。”   .......      ☆、捡了个凡人   “既是擦肩而过,又怎会念念不忘,谁会对一个脸正脸都未看清的人日思夜想?”我不屑的反驳,不懂人世脆弱的情情爱爱。   老板未答话,只是打量我几眼.   猛地将手一拍:“姑娘你长得真像画中女子,可有兴趣做本客栈的代言人?”   你说我像仙女也就罢了,这代言人是何意思?   我转身朝门口走去,身后传来老板高喊:“姑娘你考虑考虑罢?”   湘湖近在眼前,群山包围的湖中心风景旖旎,也算天水城一景。   想我从前下凡次数不少,偶尔路过感觉熟悉之地也算平常。只是时过进迁,人界变化巨大。   “你将我带到这,想干什么?”苏憬严肃的声音传来。   我回头,他不知何时跟着我到了湖边。   “什么?”   他眉头轻瞥,脸上有一丝愠色:“我本在街头好好走着,醒来却在郊外,可是你将我掠来?”   我摸摸额头,不知该怎么解释,诚然他的理解和疑问符合常理,可我总不能说你被魔界之人抓走后被消除了记忆?   “我掠你做什么。近日天水城不太平,常有匪盗袭击平民之事,那日…我正巧路过,发现被打晕的你。”   他脸上闪过多种神色,更多的还是不信。   我摊手道:“你若不信也无法,我并无恶意。这样吧,我送你回城,你家在哪儿?”   苏憬:“我没有家。”   “……”   “那你住哪儿?”   他看我一眼,不大情愿地吐出三字:“文天府。”   我挑眉:“那个修仙门派?”   他点头。   人界的修仙门派不少,似文天府这般存在了百年的大派却不多。我为散仙时下凡就曾听过此派,为居正道,百年来却从未听说有人得道成仙。   “那我带你回去罢。”我道。   他摇头:“这次出来,我便没想回去。”   “为何?”我不解。   “文天府近几年早已不如从前,内虚外患,打着第一修仙门派的名号却从未出过一位仙人,这样的地方,还回去做什么。”   他眉眼淡淡,说出来的话却是决绝。   “那你……”   我忽然想起与在魔界时他曾以身护我,还算是个根红苗正的少年。   放到仙界定会是个正直的神仙。   我忽然被自己的想法惊到,这又怎么可能。   “那你便先跟着我罢。”我鬼使神差道。   苏憬先是愣了下,脸色缓缓柔和下来。   回到客栈,老板迎面而来,我以为他又是叫我考虑,没想到手中被塞了一卷东西,竟是那副画。   画已被金丝边仔细包起,煞是隆重:“店家这是…?”   老板轻声叹口气:“此画终有一天会转手,不如今日赠与姑娘,也算是有缘人。”   我罢手婉拒:“这如何使得,既是百年前的古画,定价值连城,我怎能收下。”   说着将画还给老板,没想到老板笑着又推给我。   “此画只赠有缘人,只望姑娘切勿将它随手卖了便好。”   不论我怎么推脱,老板都不肯再收回画。我只有带着画和苏憬往天水城内去。   离开时,客栈老板远远道:“真像,似画中人转世一般。”   天水城内比前几日冷清不少,空荡荡的街头人烟罕至,望着两边街道禁闭的门窗,我低头沉思,看来魔界入侵给人界造成很大的影响,如此下去,可如何是好?   我往前走了几步,回头却发现身后的苏憬不知何时不见了。   “苏憬?”我再度向前走,还是未找到人。   天水街的景象突然迅速切换,不正常的气息波动,我惊诧,竟入了结界。   “魔君不动你不代表我不敢,坏我魔界之事,即便是太白金星,也该死。”充满杀气的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,震的我耳朵生疼。   “只敢躲在背后下结界,却没本事出来正面迎战么,魔界左护法北月?”我看了看四周,果然前方三丈外出现一道人影。   女子红衣似火,手中兵器浮现,表情阴冷。   魔器之一的阴阳琴在她手上发出摄人的光,我心中一凛:“你想試仙?”   “这就是阻碍魔界的下场。”她大喝一声,突然出手朝我扑来。   我猛的后退几步,阴阳琴发出的利刃擦过我脸颊,险些破相。   北月不依不饶,口中紧念,铺天盖地的魔气笼在一方小小的结界中,我背后冷汗浸透。   她脸上泛起胜券在握的笑,最后一招,不留余地。   我闭了闭眼,再次睁开时手中多了缚妖锁,趁她一心将注意放在阴阳琴上想置我于死地时,缚妖锁脱手,似大网笼罩前面的人,连同魔气一同将她控制在结界中。   “你……这怎么可能,你不是被封了仙印么?”愤恨的声音从中传来,她拼命挣扎。   “你以为我被封法力,就可以任你取命?”我冷嗤,“别忘了,我是太白金星。”   话虽这么说,但身后紧握的拳头这才稍松。   若不是我眼前留了一手,今日恐怕要丧了仙命。看着被缚住的魔界护法,我紧皱眉头。   自有仙识起我便知道,六道中每个生灵都无法妄加干预,即便是仙。   没想到她还是个不怕死的,被缚妖锁缚住了一身法力,竟还愤愤朝着我大喊:“别以为抓了我便赢了,谁都不能阻止锦凰姐姐回来!”   锦凰姐姐?看着眼睛都发红的女人,疑虑重重。   大地突然一阵波动,结界自外破碎,周围景象重新回到天水城中。   云团之上的,是闪着仙光的天兵。   “白献,回来。”百里衍熟悉的声音传来,我一惊,他也下界了?   那抹身影没有出现,我才知道那只是他的神识。   天兵将被缚住的北月带走,迎接她的是仙界牢狱。   神将朝我道:“天帝有令,请太白上仙速回仙界。”   我点头,忽然想起一事:“等下,可否帮我找个人?”   找到苏憬时他已晕厥在天水城中,三脉紊乱,身受重伤。不用想,定是北月妖女引我入结界时伤的人。   我怒上心头,仙魔二界恩怨何必扯上一介凡人。   我带着苏憬踏上天狗,却遭到适才神将的阻拦。   “上仙,天规有令,不能将凡人带去仙界。”   “天规?”我撇他一眼,“我若偏要带呢?”   “那本将只好依天规办事。”   我气从中来,人都快死了,还跟我说什么天规。   耐心耗尽,我大声道:“我告诉你,别说是你一介小小神将,就是天帝来了我也要将他带去!”   话音将落,天边一道金光御风而来,刺得人睁不开眼。   有时候我不得不佩服自己的预言能力,或是百里衍的行动能力。   百里衍独身而来,身边只度厄和司禄两位星君,二人此刻正好奇地望着对峙的我和神将。   众天兵见到那道仙光,齐齐下跪叩首,我也不例外。只是手上还带着晕厥的苏憬,很是不方便。   最后还是他道了句:“起来。”   我起身,扶着苏憬的手紧了些。   头顶的视线在我和苏憬身上扫过,他淡淡开口:“为何耽搁?”   我看了神将一眼,对方低着头保持同样的姿势。   “陛下,臣时常谨记身为仙人,应当以三界性命为己责。苏憬为救我被魔界妖女所伤,我必须将他带到仙界治疗。”   说这话的时候,我忘记了是何感觉,忽略了可能会惹怒百里衍的后果。   百里衍脸上看不清情绪,低沉的声音传来:“朕现在便可以救他。”   我闷声道:“他三脉被打乱,唯老君的仙丹不可救。”   百里衍不再接话,许久传来一声:“好。”   我抬头,对上那对眸子,中有无奈有包容,心中似有跟弦被击中,我忙撇开头。   回仙界途中,我本想拖着苏憬踏上天狗,没曾想被突然出现的百里衍拽了过去,于是毫无知觉的苏憬孤零零躺在天狗上。   我下意识得伸手拉他,被百里衍一把拍掉。   我揉了揉打痛的手背。   百里衍不明不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:“没想到过了一百年,你还是如此,爱管闲事。”   混着拂拂微风戳到我心里。   “……”   我这是心系天下,仙心宽广!   想我一颗善良的心竟被说成爱管闲事,即便这人是天帝,也无法原谅。   到了仙界,百里衍将我丢在南天门外,丢下一句:“解决了这个凡人再来找朕。”   我悲戚应声:“是。”   救苏憬简单,难的是从太上老君那得到救人的仙丹。   我前面已经交代过天上老君曾与老太白有恩怨,如今这恩怨转移到了我身上,想到平时在凌霄殿与老君抬杠不少,人脉这东西,真是急来用时方恨晚。   看着呼吸渐弱的人,我捏紧拳头,失败了大不了再去找百里衍。   就这样,我独自驶着天狗来到太上老君的宝殿。   刚来便吃了个闭门羹,待仙童悠悠通报后才领我进去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我想摸摸你的菊花只是简单的试探啊—— 污了污了。。。   ☆、像被冷落的妃子   太上老君正一身闲服在炼丹炉旁炼着三味真火,也不瞧我一眼。   我开门见山:“白献此次来只希望老君给我几粒救命仙丹。”   太上老君围着炉鼎转圈,从鼻里发出一声哼声:“听说太白上仙从人界带了个凡人来,还因此与神将对峙。如今亲自来我兜率宫是要救人?”   “是,还望老君答应。”   “仙丹,我可以给你。”他终于回头看我道,“但有条件。”   “好。”我想也未想便道。   一个时辰后,我将仙丹替苏憬服下后才安心去了太微宫,手中拿着太上老君的“条件”。   只是没想到竟如此简单,只要将手中东西交给百里衍?   没有多想,我踏进太微殿内。   “砰”一声重响,百里衍将仙本摔在书案上。   “白献,你在人间干了什么?”   我看着他,不是该问魔界干了什么?   他的声音再度传来:“你总说六道生命仙人不可干预,你不过才去人界几日,就可将凡人带到仙界了?”   我默然,原来是生气我私自将人带来。   “将苏憬带来,陛下也是同意的。”我小声道。   又是“砰”一声摔打,百里衍声音提高八度,恨铁不成钢:“那个时候朕若不答应你,你会做出什么?白献,你是太白,丢的是仙界的脸!” 还有朕的脸。   “陛下说的极是,臣再也不这样了。”我态度诚恳地点头认错,百里衍说的这些话,唯这最后一句,我深感同意。   看着那双冒火的眼睛,我很是想上去替他降降火,只是百里衍眸光一跳,又逼问道:“魔界还是不肯收手?”   我突然道:“陛下可认识锦凰?我猜宫千度的计划应与此人有关。”   百里衍转开视线,眉眼渐深。   我等不到回答,殿内刹时陷入沉默。   “你手中的是什么?”他抬眸。   我啊了声,才忆起太上老君的“条件”,轻咳一声道:“这是给陛下的…”   老君将东西交与我时,说了这么一句:“此物必须由你亲自交给陛下,且不能道出来路,否则休想再要仙丹。”   我只好面不改色地撒谎。   百里衍逼近一步,我可以感受到他投下来的阴影,有些迫人。   “百年来你可是第一次给朕东西,今日吃错药了?”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接过。   我再度啊了声,原来我竟是这么个不称职的臣子,马屁都未曾拍好。   “仙丹?”百里衍挑眉,“你可知身为天帝,不论什么到嘴前都要有人试毒的么?”   这我自然知道,可太上老君叫我给的时候也没说要百里衍吃啊,这该如何是好。   我扭捏了会,才道:“既然这样,陛下还是别吃了…”   话未说完,他就将仙丹吞入腹中,我微微张嘴。   不是说要人试毒?   百里衍道:“既然是太白,我便相信,你也没这个胆子造反。”   “……”我有些后悔,竟然在不知道这东西是何物的情况下就这么让百里衍吃了,万一……   然而什么也未发生,出了太微宫我特意逗留观察了好一会才走,直奔八锦宫。   苏憬还是未醒,虽服了仙丹救回三脉,但北月下手不轻,凡人如此孱弱的身体怕是要好一段时间才能恢复。   期间我又去趟天牢,想探探北月被审地如何,谁知还未进去便被天兵拦下,我正气结,天兵便道这是天帝的命令,除了他谁都不能进去。   我十分奇怪,他不早日审问又是何意,这般拖延时间,等到魔界来救人岂不麻烦。   天兵还是一脸抱歉不让我进,诚然他惧怕我上仙的名威,可比之天帝的命令便什么也无用。   我只好回宫。   一个人过惯了,也不像百里衍般非要仙倌宫女伺候,所以八锦宫一直是我一人住着。   所以百里衍闯进来时我是毫无知觉,正倚在紫玉榻上思考着魔界之事,思考了一半觉得费脑,又携了话本看。   看着看着便听见外边似乎有响动,未等我起身出门瞧,百里衍便直眉怒目地闯了进来。   他一脚踢翻了门边的凳子,直直朝我而来,我来不及反应,被他大手按在榻上,高大的身影欺压下来,不给我一丝翻身的机会。   手中话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,我惊的无法回神。   头上传来怒气冲冲的话:“白献,原来你就是这么个意思,你觉得朕需要这个?!”   我一头雾水,奈何他声声紧逼,我这才瞧清他手中带的小盒,那不是老君给的仙丹么…   “三益丹…”我轻声念出上面的文字,心中如遭雷击。   那是…怎么会…刚刚为何没有瞧见!   我忍着上方的压迫感,急急开口:“陛下,您听我…”   “闭嘴!”百里衍狠狠打断,目光如炬的眸中夹杂着些许情愫,他一字一顿道:“你是不是觉得朕需要这采阴补阳的仙丹?”   我慌忙摇手:“不不不…”   手被猛然扣住,我动弹不得,他用了很大力,气的不轻。   “陛下,这仙丹其实是…”我刚欲开口,门外响起一道威严的声音。   “这是本宫命人给的,天帝是有什么不满?”   凤仪万千的身影走进,小小宫殿顿时亮堂起来,身后两位宫女托着坠地的冕服,发间的凤凰步搖金光逼人,端的是雍容华贵之色。   我第三次受到惊吓,猛的弹起推开百里衍跪地行礼:“参见王母娘娘!”   王母朝我点点头,对百里衍道:“仙丹出自本宫之手,太白上仙不过是带给你罢了,陛下别迁怒于她。”   百里衍一言不发,我只觉身后的视线火辣辣的。   许久,有些发哑的声音道:“母后费心了。”   “陛下身为天帝登基百年却未曾考虑纳妃,若不出此法,本宫真要以为陛下是故意的。”   王母话一出,身后的温度骤然下降,我悲戚地不敢抬头,感叹自己竟白白被当了炮灰一回。   “三界未安定,岂是纳妃的时候。”百里衍冷声。   为了替百里衍搬回点面子,我不顾王母威严碾压,起身附和:“陛下说的极是,如今正是三界动荡,魔界蠢蠢不安之时,陛下…也情有可原。”   “那你说何时才是时候?”王母凤眸扫向我,说不出的威严。   我:“……”   我不敢再答话,进退两难。   要说仙界我有怕的人,就是这位王母了,百里衍虽阴晴不定,但只要顺着他也就相安无事,可这招到了王母那,就全然不管用。   也许因为我是唯一贴近百里衍的女仙,王母对于我的态度总觉得不一样。   自从上次她因这事请我去喝茶我便猜到,此事定有后续。   百里衍从来不是个怕后的人,现在这种情况也依然,他龙袍一甩,跨步走了。   只留我冷汗直冒,不敢起身。   王母看着离去的百里衍,幽幽吐出一口气,朝我道:“太白上仙起身吧。”   我这才惶恐起身,暗自揉了揉腿,百里衍刚才推的那下可真够狠的。   “太白上仙。”王母突然发话,“近日魔界之事我也听说了,天帝虽心系三界安危,可他自己的事难道就不是三界的事了吗?”   “是…”   “陛下平日最信任与你,你说这纳妃一事该如何?”   王母又将这个问题抛给了我,并且容不得拒绝。   “娘娘,臣觉得,纳妃一事还是陛下自己选定的好,等陛下自己想了,自然便水到渠成。”也不用您如此着急地行动。   可王母显然将我的话理解成了另一番意思,“你是说,陛下要自己喜欢的才肯?”   我内心泪奔,娘娘,我一介女仙和身为王母的你在这讨论给百里衍纳妃这等尴尬的话题,着实让臣尴尬啊。   我心不在焉,只想早早结束谈话,否则再下去我的小心脏便要承受不了。   王母突然道:“太白上仙真是一语道醒本宫。”   说罢下令驶出了八锦宫。   我目瞪口呆,什么意思,难道王母去给百里衍找喜欢的了?   我回头扑倒在仙榻上,安抚了下受惊的小心脏。   百里衍,百里衍…   我倒在仙榻上,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。   第二日早朝,百里衍若无其事地与其他星君商讨事情,只是将我晾在一边。   好多次我想发表自己的意见,却被他毫无痕迹得略过。   站在一旁的我像个被冷落的妃子,独自黯然神伤。   莫非因为昨日的事,百里衍连仙界的事都不让我插手?   就这样熬到散朝,百里衍连个眼神都未曾给我。   各路星君也发现端倪,纷纷上来问话。   “今日陛下是怎么了?”   “是啊,一直问下界的事,可这些平常都是太白上仙管的,我们哪知道!…”   “今日陛下对太白可是冷淡的很呢,我都看出来了,太白上仙可是不受宠了?”   我向开口的星君看去,对方赶紧捂了捂嘴。   “哈哈哈哈哈哈哈!”下方传来一阵肆意的笑,我恼火转头,见到一脸白胡的太上老君。   老君拈须道:“太白小仙,本君的仙丹可不是那么容易拿的。”   王母将东西给太上老君,可他知道百里衍定会发怒,白白将我推做了这冤大头。   我抬步走出凌霄殿,不想理会四面八方的议论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我是土豪,我有存稿,我喂自己袋盐~   ☆、铁树开花   远远瞧见南天门处天兵围绕,难道又是魔界来犯,我连忙驭云而去。   被围在中央的竟是一身白袍的苏憬。   我问,“你醒了?你是如何过来的?”   八锦宫离南天门虽不远,但他一个凡人又不会腾云驾雾,还真有些困难。   “你忘了,我是文天府的人。”他低声道。   这时一旁的天兵开口:“此人擅闯南天门,应交于陛下处置。”   我转头对着开口的天兵,不怒自威:“交你个头,看不出这是本仙的人?还有,收起你的兵戟,不要随便对着人,没礼貌。”   天兵愣愣地收回手上的兵器,垂首站到一边。   我拉过苏憬回到八锦宫。   “原来你真是神仙。”苏憬神色复杂地瞧着我。   “是,我…”   “为什么骗我?”话未说完,被他打断。   “我下界是为了查事,隐瞒身份也是迫不得已。”我道。   他定定看着我,眼神微冷:“身为神仙就可以随便消除别人的记忆?”   “你记起来了?”我吃惊,老君的仙丹竟还有如此效果,接道:“为了不造成困扰,我才消除你的记忆,谁知…”   谁知半路杀出个魔界护法,将他带到仙界也别无它法。   苏憬没有接话,眼中怒色渐渐淡去,回到那个漠然的少年。   接下来几天我的生活犹如重回散仙般,百里衍不再叫我议事,将事情全然抛给其他星君,引得凌霄殿内怨声载道,当然是百里衍不在的时候。   除了每日早朝像木头那么站一下,其余时间皆是无比闲散。   出了凌霄殿便是回宫。   只是让我惊奇的是八锦宫多了个人就如重新打造了一遍般。   每次回去我都忍不住怀疑,这一尘不染闪闪发光的是我的八锦宫吗?   看着进进出出的苏憬,我有些歉意:“你不必做这些的,我施个法便好了…”   苏憬:“你倒是施啊,身为神仙,宫殿竟这么不修边幅。”   我摸摸鼻子,住了上百年的地方,都挺好的啊,会不会是他要求太高了?   托他照料,后院荒置已久的花蒲重新开满了花,竞相争艳煞是好看,还有一株活了千年的老槐树,年龄竟比我还大。   此后我免不了时常望会这些赏心悦目的百花,想一些有的没的。   闲了多日,我逐渐沉不住气,这日子过的也忒无聊,我也不像苏憬勤快,无事可干实在发慌。   我正铎步思考着要不要去百里衍那探探,然后打开门便发现站在门口的人。   我差点惊叫出口,他是什么时候来的。   然而百里衍只是手中拿着一样东西,低头不知想什么。   伸头望去,那竟是我从人界带的画。   百里衍猛然抬颚,修长的手将画带到我眼前,画中女子栩栩如生,明艳动人的身影此刻忽然触动了我的神经,好熟悉。   “你去了那里?”百里衍开口,神色有些迫人。   “湘湖?”我突然无法移开眼睛。   “若是这样你还想不起,那真是枉做上仙。”   “百年前朕下凡历劫,最后一世本可直接飞升,却在湖中被一女子所救,多尝了半世人间疾苦。”他眸子紧紧缠住我:“那个人,便是你。”   他的话激起我久远的记忆,在脑中形成渐渐明晰的画面。   这么说,那个为情投湖的公子是…百里衍?!   视线又触到画上,我心中咯噔一声:“那,那这是…”   “是朕画的。”百里衍走近一步。   我连连后退,他又步步紧逼。   “难以置信?”低低的声音传来。   他眼里有看不懂的情绪:“那不过是凡人时的朕罢了,轮回转世早已什么都不剩下,太白上仙不必太过介怀。”   我顿住,难以消化地开口:“我不是这个意思…”   实在难以将眼前的百里衍与那个公子联系在一起,转世轮回的除了三魂六魄什么都不剩下,我又怎么猜得到那一世无意的相救,百年后还会以这样的形式道出?   百里衍深深望我一眼,拿着画卷走了,我尚在神游。   湘湖有仙子我日思夜想,梦过三生遍无寻。   ……   “你在想什么?”苏憬倚在门边,上下打量着。   他的声音猛然敲醒我,我摇头甩掉脑子里的胡思乱想,对门边人道:“走吧。”   身后苏憬不解的声音传来:“去哪儿?”   去往兜率宫的途中,我有些心不在焉,脑子里全是百里衍那张明眸半浅的脸。   见到兜率宫的守门童子我才回神,对他道:“麻烦你跟老君说一声,黑锅本仙已替他背了,答应给我的仙丹也该给了。”   仙童愣愣的点头进去,不出片刻便又出来客气道:“太白上仙,老君请您进去。”   我带着苏憬进去。   太上老君爽快地给了仙丹,我让苏憬服下。他又打量着苏憬,突自摸了摸胡子,不知打什么注意。   “这凡人,倒有几分可造之骨。”他忽道。   苏憬拿着仙丹的手顿了顿,我眼皮一跳,伸出袖袍挡住:“老君,他是凡人。”   言下之意是,还是不要打主意了。   然而我的话毫无用处,老君嗤笑一声,拨开我的手,径直对苏憬道:“你可愿意留在我的兜率宫?”   苏憬未表态,我轻咳道:“哪有这等道理。”   老君瞪我一眼:“不就赐仙骨的事?你当太白前不还是个默默无名的散仙。”   我无语,这说话就说话,能不能不要人身攻击?   散仙也好歹是仙,他想让苏憬一身凡胎留在兜率宫,用百里衍的话说就是违反天规。   岂不是害了苏憬。   一旁的苏憬突然开口,“是不是留在兜率宫,便不用回人界了?”   我十分惊诧,望着他道:“你不想回去?”   那双眼睛却未看我,定定道:“我想留下。”   “为何?”我不假思索。   他突然转头看我,眼中有些闪烁的东西:“因为人界没有你。”   我像被猛然一击,这这这…他他他…   想我活了几百年,还是头遭有人对我说如此类似告白的话,不禁让人想入非非。   莫非是下界的老太白在为我祈祷?   “唔…”我含糊一声,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撇开头,苏憬依然看着我。   “哈哈哈。”太上老君放肆的笑猛然传来,我听的一阵哆嗦。   “呆在天帝身边一百年,太白小仙竟要铁树开花。”太上老君无视我的眼神大声道。   听他提起百里衍,我又想起之前的事,有些燃烧的脸一下便冷静了下来。   如此说来,这竟是今日第二遭?   正色后我朝苏憬道:“留在仙界非益事,你想清楚。”   他朝我温柔一笑,酥得我全身一麻:“我已想清楚。”   太上老君拍手,“你既同意,那接下来只要报与司禄星君便可。”   我有些担忧:“老君,你这是作弊…”   他豪气地挥挥手:“这有何事,仙界还会容不下一人?”   他话风一转:“当然,报给司禄之事还是太白去的好,毕竟你也说了,这是你带到仙界的人。”   我嘴角抽搐,竟又被他套入圈中。   突然有些明白当年老太白为何要下凡历练了。   就这样,苏憬被太上老君留在了兜率宫,而我,踏着天狗去司禄星君处。   我笑着捏了两颗从老君那诈来的仙丹表明来意,司禄先是皱眉为难,后听我道出这仙丹本是进贡给天帝的,他便咬牙同意了。   我一身轻松回到八锦宫,却未料到百里衍会为这事来找我。   此刻我知错不已地跪在凌霄殿前,满脸忏悔。   “你可有什么要说?”百里衍凉凉开口。   “陛下,臣知错了,可是老君…”我企图替自己辩解。   “白献,不要推卸责任。”百里衍打断我的话。   眼看惩罚的话就要出口,我惊得猛的抱住面前的大腿,开口:“臣知错!臣以为陛下日理万机,不会为此等小事......”   百里衍被抱住腿,错愕了会。   “你.....”   我闭着眼摸了两把那修长笔直的腿,心头微微荡漾了下,这可是天帝的腿啊。   后来想起才感觉这胆儿也忒大了点。   “朕费尽心思想找一个宣你进殿的理由还找错了?”他的话似一阵风飘过,就像那一闪而过的表情,我未曾捕捉到。   “放开朕的腿,去太微殿抄天规三遍思过。”   “……”   太微宫大殿,我一手执笔一手压纸,十分没有耐性地抄着凳腿那么厚的天规,时不时抬头瞧两眼大殿上认真批阅仙本的百里衍。   “好好抄,不许偷懒。”他头也未抬。   我纳闷,他额上难道也长了眼睛?   百里衍处理完三界的事,抬头便瞧见案上趴着的人,笔尚在手中,纸上却如鬼画符般一团麻。   灰扑扑的仙袍盖住了娇小的身子,头发不知从哪儿学的样式。   有些失笑,不知不觉已轻声走近。   “湘湖有仙子我日思夜想…”许久,才传来微不可闻的低语。   ……   ☆、易魂   我猛地一跳,从睡梦中惊醒,醒来时却仍在太微宫,只是到了床上。   环顾四周,问恰恰进门的小鹿仙倌道:“百、陛下呢?”   “陛下出去了,只是…脸色不太好。”小鹿仙倌道。   “怎么个…脸色不大好?”   “上仙睡着时,拉着陛下的手不肯放…”小鹿仙倌犹犹豫豫。   我大眼微瞪,默默抬起自己的手。   小鹿仙倌突然问道:“上仙可是做了什么噩梦?”   我:“噩梦啊,应该是…”   小鹿仙倌又是犹犹豫豫:“上仙拉着陛下不放,还叫陛下的名字…”   心中传来不详的预感,梦中没有百里衍,只有三界的凶兽张着血盆大口追着我跑。   小鹿仙倌哭笑不得:“上仙一直叫着让陛下别吃别你,陛下听后脸色都发青了。”   我大窘,怎么还干出这等事。   但想想若不是百里衍反复无常的态度让我惶恐,怕是也不会做出如此骇人的梦。   “此事万不能说出去,本仙先走一步。”我叮嘱小鹿仙倌,从后门离开太微宫。   “哎上仙…”身后传来小鹿仙倌的呼喊。   我漫无目的地在仙界荡着,顺带整理了下思绪,然后悲哀的发觉,失去了谏臣这一身份,我竟过得比散仙还无趣。   不知不觉来到了忘川湖边,那一湖悠悠烟水不停变换,水镜清冽,有几人能看透前世今生。   我一头扎了下去。   离上次下界已过去了几月,人间天水城繁景依旧,魔界似乎也撤出了人界,这难道代表宫千度的计划失败了?   我仍放心不下人界的安定,看着城中来来往往的人,落到我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。   到最后竟变成一群人在街头对着我指指点点议论,我十分不解。   顺着路人的目光飘到城墙上的告示,那道灰袍身影不正是我么?   未等看清告示写的文字,训练有素的士兵便团团而来,将我围在中间。领兵的中年男子一身官袍,面带喜色。   “六公主,臣终于找到你了。”他朝我道。   我顿了顿,差点忘了自己在人界还有这么重身份。   我小声道:“皇宫出事了?”   赵恒之没有立刻答话。   随后道:“陛下请公主回宫。”   说完士兵们皆让出一条道,我此次偷偷下凡,只要挥挥手,就可以施法溜走。   只是今日心中杂事颇多,去皇宫也权当散散。   我便跟着他去了。   到了皇宫大殿,我终于看清年过半百的人界皇帝,慈祥中带着一分威严。   皇帝摒去左右,连赵恒之也退了下去。   “你可喜欢这片天下?”皇帝开口,问的我摸不着头脑。   我点头,等着他的下文。   “天地广阔无垠,人的生命却始终不过百年,朕登基时不过弱冠,一眨眼竟几十年过去。上仙可有感觉,时光如水易逝?”   我再次点头同意,当太白的一百年也就这么一眨眼。   等等,老皇帝叫我什么?   他又道:“朕只有三位女儿,又哪儿来的六公主,只是有些事,是朕不该说的。”   我默然。   我看着他,想到一个问题:“你默许我六公主的身份,又如何知道我是仙界上仙?”   我想百里衍应是不会把这点都告诉他罢。   皇帝顿了顿,“能让那位亲自出手的人,必定身份不低。”   空气中突然多了一昧幽香,由淡渐浓,令人舒适不已。我不禁道:“你这大殿内点的是什么熏香。”   皇帝笑了笑:“上仙喜欢就好。”   我:“嗯…不错。”话音刚落,我便失去了意识。   最后听到的一句是:“对不住了上仙,朕必须守护人界。”   意识再次恢复时我好像魂魄离了体,否则怎么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?   但神识尚开,我便一直处于能听不能说的状态。   这儿不是人界皇宫,更没有仙气,脑中能想到的唯有魔界。我没想到人界皇帝竟会对我下手,因此松了防备。   意识混沌不知过了多久,我才醒转。   身下是一座纯白透明的冰棺,不远处立着两排魔兵,四周有些诡异。   我小心翼翼起身,惊奇地发现,身上穿着十分不符的红妆华服,我抬手,那腕纤细异常,两臂间缠着紫色丝绸带,迷人而妩媚。   心中猛地一击,这是谁。   我有些慌乱地念诀变出一道水镜,看着镜中渐渐浮现出的陌生脸孔,只觉惊悚万分。   你可能体会一觉醒来脸不是自己的脸,身体不是自己的身体那种悚然?   况且我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或者将要发生什么。   原来之前的魂魄离体不是错觉,是有人将我引入了这个身体,是谁?魔界想要干什么?   “恭祝锦凰仙子重生!”   殿下猛然响起一片声音,将我一颤。   宫千度踏着殿内红烛高照徐徐而来,白衣淑人,直直望着我,眼中有洞悉一切的神色。   脑中思绪转了千遍,最终还是一片嗡鸣。   想我堂堂上仙竟被凡人迷倒,又被不明不白换了身体,真是白当百年太白。   来人挥挥衣袖,一干人迅速退下。   魔界大殿只剩我与宫千度,那双眼隔着空气朝我望来。   我动动眼珠,不甘示弱地在对方注视下盯回去。   敌未动,我先动,那便是破了大忌,绝不可拜下阵来。   “锦凰,是我妹妹。”立在三丈外的宫千度突然开口。   锦凰,锦凰。   脑中砰地一声,我终于记起这个人。   锦凰仙子,我还未是太白时就已经在仙界消失的名字。   锦凰与七仙女一样,原是清静源西王母座下仙子,可到天庭不过几年时间便传来与魔界有染,只知最后按天规处置,落得永远不得回仙界的下场。   这也是我四处听来,具体不得而知。   “是百里衍,将她逼到魔界。”宫千度再度开口,眼神略有起伏。   “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疑惑,为什么会在锦凰身体内。”他声音平静,似解说般,“整个仙界只有你的魂魄与她最相融,自第一眼见你我便知道。”   我:“仙界被盗的炼妖壶…”   宫千度大方的声音传来:“为了锦凰。”   我内心唏嘘,这锦凰仙子是什么人,能让魔界如此大动阵仗,却从未听百里衍说起一句。   “我要你以锦凰的身份,重回仙界。”宫千度道。   听到这话,我猛的拍棺而起,指着三丈外的人的鼻尖怒目:“宫千度,你别欺人太甚。你想因魔界恩怨引起三界动乱,不管有什么计谋,都休想得逞!”   随着我气势如虹的一拍,身下的冰棺应声裂开,宫千度脸色一沉、眼皮一抽,眨眼间已到我面前。   “你不想活了?”沉沉的声音压着火气,我的腿一颤,不由得想跪倒,最后还是克制住了。   我清了清嗓,好让自己多几分气势道:“你大动干戈将我抓来,仙界怎么可能不知道。”   “他们不会知道。”宫千度幽幽地看着我,那眼神似有十足把握。   我噎住,又听他道:“若不信,你可以试试。”   试试就试试,我本如此想着,没曾想这极具行动力的魔界之首当日便把我这新身体送到了仙界。   仙界通道处,我扯着宫千度的衣裳不放,口中大叫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,好歹把本仙的身体换回来,锦凰仙子早已不是仙界之人,就算你将我…我也不是…”   我惊愕地顿住:“怎么回事,为何说不了话?”   宫千度淡淡看我一眼。   “我、不、是…”我一字一顿开口,可最后两个字却还是说不出口。   终于明白他的诡计,我痛苦地捂住额头,“你何时下的法术,果真卑鄙…”   清冷的笑声传来,“多谢夸奖。”他忽又变脸,“出了这个界口,你便不再是太白金星,记住,事情还未结束。”   才想明白这话的意思,他就一掌将我推进了仙界通道。   ......      ☆、堕仙锦凰   仙界已然乱了套,太白金星白献失踪三日,气息消失在人界,天帝发怒,凌霄殿中一片斥责之声。   众仙低头接受训斥,无人知道解决办法。   指天神将吩咐众天兵在仙界各处通道查看是否有线索,指天神将平素被压过一头,也许心中正偷着乐,碍着天帝无法抗拒的命令,才召集了天兵。   从魔界进入仙界入口后,我的脑子便开始昏昏沉沉,有种奇怪的感觉,就像身体与脑子分开般,有些不受控制。   不知到了哪儿,直到听见一道熟悉之音。   “锦凰……”   百里衍依旧一袭金边暗纹锦袍,突兀地出现在前方,身后是一干天兵。   他领着天兵是要做什么?   这个问题我已经无法思考,因为他叫出了那个名字,我如恍然大悟般回神,这不是我的身体。   我想立马过去,告诉宫千度在魔界的事,我的确过去了,可嘴巴不知怎的,一张口便朝前面的人叫道——   “啊衍。”   我:“……”   这定不是我的嘴巴。   百里衍神色复杂的望着我,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。   我不信宫千度的邪,心中组织好词措,打算一口气说出,没想到再度开口却又是——   “啊衍,我回来了。”   一声饱含情感的呼唤,叫得我自己都生生一颤,眼中晶莹,此刻定脉脉地望着他。   仙界再度躁动起来,锦凰仙子回仙界的传言此起彼伏,于是有各路仙人赶到九重天上,远远望来一眼确认。   太微宫,我与百里衍相对而站。   “为什么要回来?”他道,表情冷淡。   我听见自己说:“啊衍,你好狠的心,一百年了,你对我就无半分愧疚?”   这具身体内的我听得一愣一愣,有些期待百里衍的回答。   “你跟随宫千度入魔界,这是你自己的选择,我为何愧疚。”   自己的选择?为何宫千度说是他将锦凰逼到了魔界?   “我”不再说话,只定定望着眼前的百里衍。   可以想象,那双眸中定满是哀怨。   我静静神,尝试着开口:“啊衍!”   因为太过用力,牙齿都碰撞了一下。   百里衍微愣,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僵硬、怪异的叫声惊住,眸子跳了跳。   我尴尬不已同时又有些高兴,好歹是我凭自己意愿发出的第一声。   可一打算说别的,牙齿就打颤紧紧闭着无法开口,我烦躁起来,面上却不露半分。心中抑郁,宫千度下的法术当真强大。   百里衍看我一副想说又不想说的模样,本想开口,外面匆匆跑进一位小仙,附耳低声说了几句,他便出了太微宫。   我站在原地,一刻钟后,我朝门口走去。   脑中传来宫魔引般的声音,一遍遍,像勾走了我的魂魄。   “白献,去北极殿……”   北极殿,镇守仙器之地,也是炼妖壶被盗的地方。   我熟练地避开所有天将巡查,一路畅通无阻。  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王母的出现,我正去往北极殿的路中,气息隐匿的刚好,却不料王母领着一批仙人,出现在途中。   我猛地回神,才瞧见众仙和面前的王母。   心中懊恼,可恶的宫千度,控制我就罢了,还下此等折磨人的法术。   “锦凰,真是你…”王母的话传来,有些激动。   清净源西王母与王母素来交好,锦凰又是西王母座下仙子,王母对她亲切也是自然。   “我”徐徐俯身,行了道礼:“锦凰参见王母娘娘。”   身后的有仙人窃窃私语,有些躁动,时不时投来几道打量的眼神。   “这是锦凰仙子?……”   “据说百年前被逐出仙界,她竟然回来了?”   王母有些欣喜,上前几步想过来,被我不动声色的避开。   “娘娘,锦凰乃是逐仙,天规不可违。”这话一说,倒是撇清了与王母的关系。   王母皱着眉看我两眼,终是带着众仙走了。   我松了一口气,心中却紧绷着。这些话,倒想是锦凰仙子本人所说,可这具身体内只有我的魂魄,若不是宫千度施的法术,又该如何解释。   脑中又传来宫千度迷惑般的声音,我趁着意识还在,紧紧抱住一株路边的仙树,身体纵然被控制,这下却是再也前进不了。   宫千度幽森的声音传来:“白献,你不想拿回自己的身体了?”   我冷哼:“你会还给我?”   他道:“去北极殿,将翻天印带出来,我便将身体还给你。”   我一顿,拿出翻天印,我就可以拿回自己的身体。   “我只要翻天印,拿了它,我便放了你。”   脑中的声音持续不断,低沉的嗓音似诱惑,我不知觉渐渐松了抱住仙树的手。   “我不信!”我大喝一声,重新抱紧了树,再也不松开。   “你这魔头,竟用惑术迷乱我的心智,本仙不是这么好骗的!”   那边一顿,声音逐渐消失。   虽然不知道他要翻天印做什么,但落到魔界必成为祸三界的东西,同时我气愤不已,他竟用这招利用我盗取神器。   转而一想,即便我现在偷出了翻天印,仙界只道是锦凰做的,却非太白。   可宫千度怎会这么做,若没诈他自己都不信。   身后传来响动,我回头,五丈外正站着一人,眼带不解。   竟是手中拿着药盅从兜率宫出来的苏憬。   我眼睛一亮,脱口叫道:“苏憬!”   苏憬走进两步,见到我后脸上又添了三分不解。   “你认识我?”   “当然……我是……啊啊啊!”我险些气吐血。   耳边传来宫千度的声音:“太白小仙,别坏事。”   然后我的手猛地松开了树,自动捻了仙诀,在要飞走的一刻我拼命回头朝他大喊:“找百里衍!”   说完便乘风而去,我一心想着前面,却忽略了身后传来的一句低问。   “你可知道白献去了哪儿……”   一路疾驰,将将在一道门前刹住脚。   看着门匾,我升出一丝想法。   天上每位仙人,不论官职大小,皆有仙籍保存在司禄星君这,与仙印一样都是飞升为仙必不可少的东西。   敲开司禄星君的府邸,对方见了我很是惊讶,没时间解释,我一头扎进保管仙籍的房间。按理这些是无法给外人看的,可面对我的强闯,司禄星君也无能为力。   许久不见他来拖我,想必是去找人了。   仙籍堆满了整个房间,连天上一位小仙倌都记录地清清楚楚,如此找下去,不知该找到何时。   “锦凰仙子啊锦凰仙子,你究竟是个什么来历?”我疲惫地抚额。   百年前,西王母座下仙子。   照着线索一通翻找,总算叫我找到记录锦凰的仙籍。   我本以为她的事或许会被掩盖,却没想到记录地清清楚楚,包括百年前宫千度与百里衍的恩恩怨怨。   宫千度与锦凰确为兄妹,一个是仙界仙人,一个是西王母座下的仙子。   百里衍尚为太子时,宫千度只是仙界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仙。   不知何时起,他开始频繁出入太子的太微宫,与百里衍应该便是那是结识。   老天帝要退位,仙界谣言四起,对太子继位不满的话从四面八方传来,天帝无奈,为赌悠悠众口,将百里衍发配到人界历劫。   却有大胆的仙人在这时候打起了主意,百里衍生来便是仙胎,千年道行更是不用修炼,那些人篡改仙簿,妄图让他历劫失败。   发现这事的人,是宫千度,他以一己之力救了百里衍。   可一个小仙,如何能有对抗仙界众仙的力量,是他借了魔界的力量。   百里衍历尽劫数回天后得知宫千度为救他与魔界勾结,十分气愤。   “仙魔不两立,不论是什么原因,你与魔勾结,已触犯天规。你若知错,我会叫天帝从轻发落。”他对着他道。   “从轻发落?怎么个从轻发落发?”略带嘲讽的声音传来。   “寒冥幽界禁闭一百年。”   宫千度一脸难以置信,怅然而声道:“即便我是为了救你,也要将我关进那个堕仙之地一百年?”   “错了便是错了,就该受惩罚。”百里衍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。   “百里衍,我没看错你,你果真是毫无人性。”   宫千度没有被幽禁,他选择了魔界。   而后锦凰以为他被贬入魔界,从清净源来到天庭,求百里衍放他回仙界。   百里衍无法告诉她真相,只有相拒。   锦凰几次找百里衍未果,竟自己找到魔界入口,去了魔界。   魔界甬道被打开,锦凰的仙气被魔界异士发现,利用她身上的仙气掩盖,成功侵入仙界。   锦凰三番五次进入魔界也只不过想找宫千度,毫不知自己为仙界带来了灾祸。   魔息一点点在仙界聚拢,仙界嗅到不对,却无从下手。   最终锦凰在仙魔二界入口被发现,百里衍带着天兵亲自现身,他给了她同样的选择。   寒冥幽界紧闭一百年。   仙籍最后记载,堕仙锦凰触犯大忌私自开通魔界甬道,引的魔息侵入仙界,扰三界无安。   太子百里衍带着天兵天将亲自现身,给其机会接受天罚,却仍执迷不悔,终成堕仙。   ......   ☆、传闻的魔君   我合上仙籍,对于锦凰最后如何坠入魔道写的很模糊,可以弄清楚的是宫千度的确为百年前的恩怨而来。   外面传来杂音,我忙理好仙籍退出了司禄星君府邸。   又回到仙界入口,空气中气息流动,突然破开一个洞,黑色气息在洞中虚无地转动,这便是魔界通道。   耳畔传来低语,我措不及防被吸入洞中。   再次转神便到了魔界大殿,宫千度端坐殿内,白衣沉着冷静。   那张脸上瞧不出一丝事情失败的恼怒,反而扬着嘴角,笑的蛊惑人心。这便叫我有些惊悚了。   “都知道了?”他静静道。   我摇头。   他皱眉,“你看了仙籍,还有什么不知道的?不要玩把戏。”   我挑了挑嘴角:“仙籍只记载锦凰与你到魔界,之后的事情可没有了,那锦凰仙子究竟是如何变成这样的,只有你清楚。”   宫千度似笑非笑:“你想知道?”   我拉下脸:“不想。”我可不想趟这浑水。   “告诉你也无妨。”他叩了叩身下的椅子,“让你进入锦凰体内不过是缓兵之计,时机到了自会放了你。”   “你恐怕没那么好心,让我去仙界又有何目的?”我道。   他不再答,目光转向别处,眼底渐渐幽深。   殿外跑进一魔兵,在他身旁附耳道了几句又出去。   他悠悠道:“麒麟玉棺已损坏,看来还得委屈太白上仙在锦凰体内多呆几日了。”   “麒麟玉棺?”我失口,是那副被我拍坏的冰棺?   未等我想完,殿上的人已飞身而下,白衣一闪而过。   空气中只留下一句淡淡的“跟上”。   接着我便不受控制地朝宫千度的方向而去。   看着越来越偏离的地方,我忐忑起来,他要带我去哪?   那抹白影终于在前方停下,衣袍被魔界的气流吹的飘飘逸逸。   “这是哪?”看着他驻足的地方,我不禁脱口发问。   眼前应当是魔界的蛮荒之地,天地间只剩昏暗,而两边守着两排魔兵,不停徘徊巡视。   莫非是什么重要之地,我心中嘀咕。   宫千度已踏步走进,我快速更上。   越往里视线越昏暗,头顶闷雷滚动闪电纵横,一下一下照亮地有如白昼,气息压抑又令人窒息。   我凝神望去,前方竟是个浑然天成的牢笼。   幽暗的光笼罩魔界地狱,难怪会有如此压抑的气息。   中间是一个被铁链锁住的男人,四条悬挂的巨链纵横交错自上而下锁住他的全身,被黑衣遮住的人,瞧不清面容。   “一百年了,夜辜城,你可还好?”   宫千度忽然开口,听不出一丝情绪。   铁链下的人闻声慢慢抬头,我蓦地一惊,那是怎样一双眼睛,像无魂无魄之人失了瞳距。   但很快,那双眼聚焦对着眼前的宫千度,闪现出一道冰冷的光芒。   那人又快速瞥过头去,似是一眼都不愿见到他。   宫千度也不恼,一步步靠近,笑道:“怎么,仍是不服?看来这幽寒烈狱还是磨不掉你的魔性啊。”   一声冰冷的嗤笑传出,却有些气若游丝:“三界都知我心狠手辣手段残忍,我倒觉得比不上你这半仙半魔一丝一毫。”   宫千度面色微微一变,眼底眸光轻闪。   那人眼神一转,我只觉得一道凌厉的寒光射来。   “仙气?你带一个仙界之人来又想做什么?”   宫千度:“你好好看看,她是谁。”   声音顿了顿,重回之前的不屑:“锦凰早已是堕仙,绝不可能会有仙气,我夜辜城还没那么傻。”   宫千度的低笑传来,像是自言自语:“可惜你已是狱中囚徒。”他又道:“告诉我,解魂诀在哪儿?”   “不知道。”   宫千度早知他会如此回答,了然道:“看来你是不想知道那影箩魔的下场了?”   夜辜城猛地一顿,似被戳中要害,第一次挣扎起来:“她在哪儿?!”铁链随着他的挣扎而微微响动。   宫千度重新道:“告诉我解魂诀在哪。”   夜辜城停止挣扎,百年的囚禁让他面白如灰,那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人。   “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好好想想。”说罢,头也不回地出了地牢。   一路上我都在想那个被缚在巨链下的人是谁,那样充满煞气的目光,只有魔族才有的气息……   “他是上任魔君,夜辜城。”宫千度的声音突然传来,只见他停于一座漂浮的岛上,也不看我道。   夜辜城,上任魔君……原来三界传言手段残忍的魔界魔君是他。   我看着眼前白衣之人,身上没有一丝魔气,即便是这样,能将夜辜城打败,囚禁在魔界烈狱中,能有几分善意。   “百里衍不愧是仙界太子,心中皆是仙规天命,他要我寒冥幽界受罚一百年,我选择了魔界。若是你,你肯么?”   他突然回头,隔着薄薄的迷雾定定望着我,不适时地发问。   我顿了一秒,道:“若是我,也不会接受那惩罚。”   他眸子一跳,意外道:“选择与我一样?”   “不,我没有那个胆子。你既选择了魔界,说明你心中早已有魔,百里衍的逼迫只不过给了你机会。”   “心中早已有魔……”他重复几声,低低笑了起来。   许久,“是啊,或许我选择接近他的时候便是了。”   我心中咯噔,若是宫千度不甘为一个小仙而接近百里衍,想要辅佐他,但最后百里衍的逼迫让他选择了魔界,这样的解释倒也行得通。   我正仔细思考着,没想到前面的宫千度不知何时已窜到了我面前,忽然捏住我的下巴,语气怪异道:“太白上仙如此聪明,我都舍不得放你回仙界了。”   我猛地拍掉他的手,揉揉下巴,内心止不住的焦躁。   “我的身体在哪儿?”   “你猜啊。”   我大怒,想我仙界上仙何时受过如此耻辱,魂魄离体竟连身体在哪儿都不知。   那一刻不知哪来的勇气,捻诀便朝他冲去。   宫千度轻而易举躲过,并朝我挑衅:“别费力气了。”   我再次暴怒,无果,被擒住了手。   宫千度微微跳动的眸子近在咫尺,低声道:“兔子逼急了也咬人,我倒想着你何时才敢动手。”   我冷哼一声,正想发力让他知道谁才是兔子,结果连念头都还未动便被施法定住,仍回了魔界大殿。   “宫千度!有本事别把我封印在这身体里,把我的身体还回来与我打……”一块布从天而降,结实地堵住了我的嘴。   外面匆忙跑进一个魔兵,道:“魔君,仙魔甬道出现大批天兵。”   我扭着不能动的身体,听得他似笑非笑的一声:“终于来了。”   仙魔甬道处,宫千度拎着我皱眉道:“就来了个小小神将?护法,我们走。”   对面的指天神将手持兵戟怒目圆瞪,大喝:“慢着!”   宫千度斜睨他一眼,那意思,显然是不屑与他一位神将废话,我不禁捏把汗,他的目标,看来只有百里衍了。   指天神将正欲开口,却突然恭敬地退开,自他身后缓缓走出一人,正是天帝百里衍。   宫千度停住转身的步子,“百里衍?如今,倒是得叫你天帝陛下了。”   二人视线相互交汇,无形的气流在空气中波动开来,众人皆是一凌。   百里衍目光深沉,道:“你既选择魔界,便不要做为祸三界之事,否则朕不会袖手旁观。”   “呵,我做了什么为祸三界之事?”   “那么,她呢?”只见众天兵身后被押出一人,红衣散乱,正是那日被擒住的北月。   百里衍指着她道:“她可是你魔界之人?”   北月瞧见宫千度,急切地朝这边道:“魔君,我什么也没说……”   宫千度只瞧了她一眼便道:“一只不听话的蚂蚁,天帝陛下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。”   北月闻言浑身一顿,双眼似失了魂似地望向这边。   他又道:“莫非你想用她来与我做交易?那可真是笑话了。”说完煞有其事地笑了起来,我忍不住瞪他一眼。   百里衍终于开口:“你想要什么?”   宫千度毫不客气开口:“翻天印。”   百里衍似早料到他会如此说,缓缓抬手,金色长袍下逐渐显现出一样东西,翻天印不愧是上古神器,那灼人的神光已经照的许多魔界将士睁不开眼。   宫千度一怔:“你竟带来了……”   似乎并未到他如此轻易便拿出翻天印。   只见百里衍手一伸,突然指向我:“放了她。”   我一惊,感受到宫千度收紧的手。   “锦凰是我妹妹,何来放了一说,你百年前将她逼入魔界,现在让我放了她?”   “你知道朕说的是谁。”   我再次一惊,他看出来了?   我默默垂泪,不枉我在仙界做牛做马一百年,陛下你果然没叫我失望啊……   宫千度冷哼一声,猛地将我朝前一推。   我瞪他,他道:“怎么,舍不得了?”   我拂袖,一步步朝着百里衍走去。   走过大半,宫千度飞身而来将翻天印收入手中,百里衍任他出手,一动不动。   只是一双眼盯着我的方向,眉头渐深。   眼看就要到了仙界一边,身下传来异样,我不解回头,一根薄如蚕丝的线正勾着我的腰身,极难分辨。   “翻天印和人,我都要了。”   .........   ☆、呼之欲出的阴谋   话音刚落,腰身被一股大力拉着,我便不受控制地快速朝后飞去,只来得及瞧见百里衍微变的脸,眨眼间又到了宫千度身旁。   我气吐血,此人的卑鄙程度竟比百里衍还胜。   宫千度不再废话,拎起我施法便瞬间消失在了众仙面前,百里衍与天兵未追上的身影一闪而过,大概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人说变卦就变卦。   “陛下,这……”指天神将惊怒的声音响起,“让臣率领天兵去捉拿那魔头,将神器带回!”   百里衍罢手,淡淡道:“三界之大,你去何处捉拿他。”   “那就任他带走神器吗?”   百里衍不再说话,细眸望着那个方向,长袍翻飞,眉间有藏不住的思绪。   老太白下界前曾告诫我,养公鸡的人,不一定是为了吃肉。   就如我以为宫千度拿了翻天印便会回魔界,也以为总算可以知道他的算盘,可他法术一施,将我一人一神器带到了人界。   人界有人界的秩序,纵然是仙界也无法大肆阻碍,这才是宫千度看中的。   眼前的地方暗淡无光,黑色笼罩,魔界之人为何都喜欢这样的地方?   宫千度的身影动了动,白光一闪,眼前便亮了起来。   那光不知从何而来,叫我看清了四周。   这好似浑然天成的山洞,却有不寻常的气息。   人界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。   “这是二界边界。”宫千度的声音传来。   难怪,我猛地一顿,目光所到处缠绕着渺渺白光,那分明是我的仙体!   我拔腿跑过去,只见“我”一脸安详躺在棺内,周身白气充斥。   那水晶棺与我醒来时锦凰身下的麒麟玉棺一样,瞧着自己的脸好端端在那,那场面,怎么瞧怎么诡异。   我再也忍不住咒骂道,“你大爷的宫千度!”   宫千度大约是听见了,眼角跳了跳。   我深吸一口气,脑中回想各路仙法,什么魂魄离体术、九转回魂术,通通来一遍,可毫无用处。   “没用的,此法术除了我谁也解不开。”宫千度慢悠悠道。   我逼自己冷静下来,千万不要冲动。   我终于放弃挣扎:“你究竟有什么阴谋都快办吧,把我的身体还我。”   “哦?我还以为你会阻止。”他意欲不明的笑了声。   我亦笑了声:“我不过一介小仙,仙体还在你手中,哪阻止得堂堂魔君。”   腰间银光轻闪,随即腰上一紧,我猛地被锢至宫千度面前,稍一抬头便对上那道含笑的视线,“接下来的事,还要多麻烦太白上仙了。”   我看着那双圈在腰间的手,挣脱不开。   这可是他妹妹的身体,这变态难不成……   我心受惊吓,发力去拽他的手,那手分毫不动,两具身体依旧贴在一起。   “做什么?”他挑眉,不爽道。   你说做什么!   他松开我,负手而立,望向某处许久道:“快了。”   人界,一座普通的小镇,宫千度带着我立于镇中,看他静静环视不知要搞什么鬼。   许久,小道处慢慢走来一妇人,二十五六的年纪,素衣粗裳,手边挎着篮子。   再普通不过的凡人,他却露出了笑容。   妇人走近,发现了我们,也许是他气场太强大,妇人赶忙换了方向。   他身形一闪便拦住了她。   “你,你是谁?”妇人受惊似地看着他。   宫千度茫然地摸了摸脸:“我这张脸,长得如此恐怖么?”接着放下手幽幽道,“你怕我?”   那妇人眼中闪现出一丝慌乱,面对宫千度一步步逼近,双眼更是无处安放。   我几乎看不下去,他来人界就为欺负一介妇女?   我蹭地过去,哪知他背后似长了眼睛,长臂一伸,生生把我隔在背后。   “你堂堂魔君怎么还欺负一个凡人?!”   随着我话音一落,那妇人后退时不慎跌倒,看她眼中痛苦,必定跌得不轻。   我冲过去扶起她,不知这宫千度吃错了什么药,如此欺负一个妇人,我正想开口呵斥,被扶起的妇人不知哪来的大力,猛地将我一推。   我猝不及防被推中,向后倒去。   她毫不犹豫朝反向逃去。   身后出现一双手将我扶过,宫千度冷冰冰的脸轻哼:“多事。”   他任由妇人逃着,不慌不忙地伸手弹了个诀,不远处的妇人便倒在原地。   “不知道该不该再叫你一声弗影?”他走过去道。   妇人瞥过脸,声音硬下来:“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   宫千度轻笑一声:“你既不认识我,又跑什么?”   没有回答,宫千度失了耐性,甩袖道:“别装了,你根本没有轮回对吗?”   “哈哈哈哈哈……!”地上的人突然笑了起来,笑声凄厉隐含内力,更惊奇的是她慢慢站了起来,身上的粗布衣裳一层层变幻,最终竟连形貌都变了。   魔气。   我不禁退后几步,竟又是魔族之人。   对面的人魔气大盛,指着宫千度满是狠戾:“你还是不肯放过我?!”   宫千度看着现出原形人,道:“魔界影箩一族如今只剩你一人,你可想清楚了。”该不该与我为敌。   早已不是妇人模样的影箩魔猛地一顿,煞气顿时褪去大半。   “回答我的问题。”他再度逼问。   那叫弗影的影箩魔在不甘心中渐渐开口:“我身形俱灭,如何能不入轮回?只因带着记忆和魔体转世,才能在这人界一直不被发现,没想到今日…”   宫千度:“原来如此,看来夜辜城为换你一条贱命做的还真多,自己却被关在寒冰烈狱受噬心之苦一百年。”   “你说什么?!”   “我说,”宫千度故意提高声音道,“夜辜城此刻正被禁锢在寒冰烈狱中,生死不能。”   影箩魔浑身一颤,眼中早已失去刚才的戾气,她猛的跪倒,“求你放了他!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…”   过了会,“做什么都可以?”   ……   人界天空下此方土地慢慢被阴云笼罩,天边翻滚的雷预示着魔气大肆泄露,我在一边亲眼看着那影箩魔自散魂魄,暗红的魔气和三魂六魄,被宫千度慢慢收进。   “你做什么,她可是你魔界之人!…”我惊讶地无以复加,忍不住开口制止。   只是身上结界如磐石,限制了我的行动。   等到魔气散尽,再不见影箩魔身影,只有宫千度满眼威胁戾气朝我走来:“仙魔不两立,我不将仙界如何,你也休要插手我魔界之事。”   宫千度一席话,更叫我看清他魔头本性,心中更是认定了他这般置三界性命于蝼蚁。那时我也还不知道上任魔界之主夜辜城和影箩魔在他身上发生的事。   我定心望天,面无表情道:“人界有如此大的魔气散出,三界必会动荡,不止会引来仙界的人,你可满意了?”   果然,不远处魔雷滚滚,一阵阵可怖的嘶吼越来越近,那些是被魔气引来的三界之外的魔物,以仙魂魔魄为蝕。   宫千度,看你干的好事。我心中愤然。   惹祸的人此刻低头凝神一会,转眼拎起我捻了飞身诀而去。   耳畔传来一句:“那些东西就留给仙界的人收拾。”   我:“卑鄙。”   “不客气。”   重回那个藏着我身体的山洞,麒麟玉棺内的仙气比之先前减少许多,我大惊失色:“我的身体怎么了?魂魄离体这么久,难道是要腐化了?!”   “你体内早就吸入魔气,与仙印相斥便会这样。”宫千度睨我一眼。   “魔气滞留在我体内,那岂不是要…”我猛的看向他。   “你若怕仙界日后容不下你,可以来我这,魔界大门永远为太白上仙敞开。”他笑着说,敞开了双手。   我咽下冲上去揍他一拳的想法,围着身体不住地思考对策。   外面走进一人,正是魔界护法,还有不知何时守在洞外的魔兵。   “魔君。”护法俯身行礼。   “找到它的踪迹了吗?”   “不出魔君所料,此刻就在人界。”   “你下去吧,守在此地。”   “是。”护法退至洞外。   听他们的谈话,似已达成目的。   “看来你的阴谋就要达到了?”我道,“人界之行,总算要结束了罢。”   他望着我,表情看不透:“所有结束,都不过是另一种开始。”   所有结束都不过是另一种开始……   我不明白他意思,忽然想起仙界,百里衍此刻在干什么,处理三界处理不完的琐事?   还是调查着魔界一事,对于我的失踪,他究竟知道多少?   百里衍那暴脾气怕是要时刻都在拍玉案吧,转而悲戚一想,我在天庭如何能有这么大地位,否则,这么多日也没有一位仙人追来。   身后一阵气息将我包围,我难以置信地转头看着突然出手的宫千度:“你做什么?…”   “你不是早想要回自己的身体了吗?”他冷然道。   话音刚落,我便一阵天旋地转,失去了知觉。   不知过了多久,再次袭来那种魂魄离体的感觉,还有宫千度一晃而过的身影,不知在我耳边说了什么,神识很淡,我无法感知。   我像个游离在三界之外的孤魂,亦像回到了未成仙时的一抹神识,我记起来了,是谁经过时渡了一口仙气,才有后来的散仙白献,可散仙当得太久了,终究有些无法忆起的事。   突然金光乍现,熟悉的声音响起:“白献,回来。”   是……百里衍?   白月如水花似火,那道青影慢慢回头,模糊又熟悉的眉眼似梦一般。   “……”      ☆、唤醒   难道真是魂魄离体太久产生幻觉了吗,我怎会在这儿?   “姑娘,你醒了呀,昨日你躺在我们店门口,也不知是怎么了。”房门被推开,走进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女,见我茫然坐在床边,说道。   透过半开的窗,湘湖的清秀波澜一展无余,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,不然怎会有大梦三生的感觉。   抬手,一身灰色仙袍映入眼帘,反应过来的我惊喜地摸遍了全身,我的身体回来了。   猛然记起宫千度最后在我耳边说的话,看来他是利用完我了。   面前的少女见我动作有些微愣,趁她张嘴之际,我抬手施了定身诀,少女便被定在一边。   还好,法力还在。   再一挥手,少女张嘴道:“姑娘?”   我略沉思,走到了客栈外。   一位白发老头打眼前走过,忽然就唤住了我。   看他颤着手指着我,竟是那位送我画的客栈老板。   “爹,怎么了?”随我下来的少女走进,朝着老人开口。   在仙界不过月余,人界竟已过了半世。我慌忙走开,不敢去应答。物是人非太快,唯有湘湖袅袅湖水百年依旧,我不敢在人界逗留太久的原因大半也因此。   我正欲离开,客栈前闪过一道身影,吸引了我的注意。   “老板,结账。”一身青衣的年轻公子,手握佩剑,不似凡人。   那人结完账转身,瞧见他的脸,我如雷击。   接着,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一件事,我冲过去不由分说将那年轻公子拉到了客栈外一处无人小径。   四周无人,我小声朝他道:“陛下,您怎么也下来了?”   他瞧我一眼,似将我打量了遍,他拂开我的手,道:“陛下?姑娘认错人了。”   “……”   盯着他的脸,我:“您下来可有人知道,界中无人主事,若是……”   话未说完,被他打断,眼前的人无奈略有些无奈:“姑娘真是认错人了,我不是什么陛下。”   不明白他为何不承认,我不可思议道:“百里衍你想做什么?”   直呼天帝名讳乃是大不敬,眼前的人却皱着眉一脸不解望着我。   “你,你真的不是百里衍?”我张口结舌。   他笑了笑,“姑娘终于明白了。”   百里衍确实没有如此温润的一面,可天底下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,对方还是天帝。   “那你是谁?”   他顿了顿,似是不知如何回答,有些愁苦道:“姑娘为何对在下如此感兴趣?”   谁让你长得跟百里衍一模一样。   “公子长得异于常人,我确实十分感兴趣,能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吗?”我微笑道。   “在下长昀。”   我绕着他打量几圈,越觉他手中的佩剑不凡,“你可是修仙之人?”   长昀眼神一亮,“正是文天府弟子。”   文天府,竟是那个苏憬不愿再回的修仙门派?   “我有个朋友,也曾是文天府弟子,却道文天府百年来日渐趋落,成仙之人寥寥无几却是不愿再回去。”   他笑道:“文天府百年来确实未曾出过一位仙,只是姑娘那位朋友执念太深,才最终无法继续在修仙一派呆下去。”   苏憬,是这样吗……   我还想继续探他,他已急急道:“在下还得赶回天水城,就此别过。”   说完朝我一抱拳。   那神色越瞧越似百里衍,如转世一般,我不甘心叫道:“等等,我与你一起……”   长昀回头,不解望我,不知我打什么主意。   人界,天水城。   跟了他一路,神情举止与百里衍如出一辙,但总归有什么不一样。   百里衍是天帝,眼前的人不过肉体凡胎,我渐渐打消疑虑。   刚进了天水城门,空气中传来一股异样的气息。   上方的天空变幻,眨眼换了另一幅景象。巨大的妖兽现出身形,发出嘶吼朝着我们二人而来。   这些魔物,竟圈住了结界。   我退后一步,护住持剑的长昀,在魔物冲出之际挥袖而上,惊奇的是所有仙诀都不起作用,那魔物依旧横冲直撞而来,眼看便要吞了我。   与此同时,身后剑光一闪,长昀青色身影掠起,提剑朝那魔物砍去。   我瞧得胆颤心惊,凡人修为再高,如何能对付三界之外的魔物。   可那魔物竟然被他制服,凌厉的剑锋闪过,大地间只剩凄厉的哀嚎,魔物一寸寸化为飞烟消散。   “这、你……”  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,连仙术都对付不了的妖兽,仅凭凡剑便能将其斩杀。   随后我立马了然,此魔物乃三界之外,不论仙魔施的法术必定无用,不仅不会对它造成伤害,仙术还会被反噬。   所以我施的法就如打在了空气中,倒是长昀那一剑,才对它有实质的伤害,能将其除去。   这般道理,他也许并不懂。   长昀合剑走来,朝屁股还摔在地上的我伸出手,身姿如仙。   我瞧了瞧自己的“惨状”,尴尬起身。没有因此暴露我上仙的身份,我倒有些庆幸。   “怎么了?”长昀瞧我脸色不太正常,有些关切道。   “没事,没事。”我道。   他闻言望向魔物出现的方向,眉梢轻皱,神色担忧道:“此次出城,便是除妖降魔,没想到转了一圈回城才碰到。”   我:“那些魔物本不是人界之物,文天府如何能让你们去除魔?”   他淡下脸:“近几年人界不太平已久,时常有魔物袭击,我文天府作为修仙第一大派,自然该出动弟子歼魔护一方安宁。”   我皱眉:“修仙大派也不过是凡人,魔物超脱三界之外,连我都…何况你们。”   他叹息一声,凝重道:“不错,府中许多师兄弟已因此重伤。”   我瞧着他,心下凛然,这些年仙界都做了什么?   掌管人界的仙竟如此不负责任,越来越多的魔物袭来,皆是宫千度那魔头的功劳。   青衫闪过,手臂被一股大力拉住猛的退后几步,呼啸的风耳边划过,只听到紧促一声。   “小心!”   我回神,望向适才站的地方,已被魔气击中一道深深的缺口。天边涌起暗流,竟是更多的魔物层层逼来。   长昀急促的声音传来:“怎么会这样?”   此刻天际已被魔物包围得黑压压一片,场景诡异,那些魔物竟像是被什么引来,皆朝着同个方向聚拢。   “宫千度!”我恍然明白,咬牙。   顾不住身后的长昀,我拈诀便朝魔物聚拢的方向飞去。   只来得及听身后一声:“你…”   过然不出我所料,此次魔物在人间聚集与宫千度脱不了干系。   我掩去身形,前方魔界护法领着魔兵忙碌地布什么阵,阵中央金光闪烁,阵眼处竟是炼妖壶在内的神器!   头顶众魔嘶吼声不断,独独不见宫千度。   正想着,便瞧见宫千度踏云自天际处而来,手中抱着的是……锦凰?   锦凰的身体被置于阵中,两道神器金光包围。   宫千度抬手,风刮着他的白袍似妖在舞动,口中念念有声。   一张脸在我脑中浮现,夜辜城。   宫千度此刻念的正是解魂决。   此时以阵法为中心,四周竟被化成一道巨大的结界,我很不幸地被圈入其中。   结界尽头忽然出现一道模糊的身影,没有形体,被什么牵引着一般,缓缓而来。   那是锦凰的魂魄。   我紧紧盯着那道身影,是锦凰的三魂六魄没错,看来宫千度在施法是为唤醒锦凰。   可我总感觉哪里不对。   炼妖壶已被打开,耳畔魔物的嘶吼越来越清晰,竟相继进入炼妖壶中。   三界的甬道被撕裂一个口子,那些魔物越聚越多,涌入炼妖壶的也越多。   炼妖壶散发的金光越来越盛,最后竟变得暗黑。   他在炼化炼妖壶!   一瞬间的惊觉让我错愕不已,我本以为他只为了唤醒锦凰散在人界的魂魄,可宫千度的野心怎会如此简单。   他最大的目的是神器,用炼妖壶吸取魔物的魔气,炼妖壶便从神器彻底沦为魔器,炼化后的魔器出世当给三界带来多大灾祸!   心念电转间,我已飞身朝阵中而去。   想来我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,才从他手中逃脱,又自动送上门。   我虽是上仙,但权职只在天帝面前出谋划策文得不能再文的文官一个,眼下的手中武器只有老太白赠我的缚妖锁。   缚妖锁打不过宫千度,但让正在吸取魔物的炼妖壶停止炼化却绰绰有余。   我破坏了那阵,炼妖壶随着金光大盛突然又弱下去,令我没想到的是锦凰的魂魄也因此受了影响。   阵眼关关相连,没了炼妖壶的神力,锦凰的复苏便有了阻碍。   宫千度看着横空出世的我眼角处皆是怒色。   “白献!”   那一声带着十足的怒气,魔界士兵闻影而来,大有将我擒住的势头。   我倒不怕了,手中缚妖锁发出阵阵嗡鸣,下一刻已脱手朝魔兵而去。   好歹我也是上仙,怎么也不能输的太惨,只是几番下来法术早已用尽,体力渐渐不支,我有些后悔在天庭没有好好练习仙术。   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青光,不知从哪儿冒出的长昀持剑对着魔兵一跃而上,靑影混入黑色中,只瞧得清滴水不漏的剑光。   “你不该坏我好事。”   身后传来宫千度面无表情的声音,我猛地回头。   “你要唤醒你妹妹我不阻拦,可炼化神器,是为祸三界之事,仙界决不允许!”   “这些话,应是百里衍来对我说才是。”他不屑道,“白献,你对仙界如此倾心倾力,百里衍对你这个太白金星又有多少在乎?”   ......   ☆、城中妖物   我未理他,施法便冲了过去。   他挥手抵挡,嘴中冷哼:“顽固不化。”   心中烦躁起来,手上招式更狠,可却像是打在了空气中,毫无用处。   长昀不知何时到了我面前,长剑冷厉指着宫千度:“这些魔物可是你招来?”   我不禁心生佩服,这简直……是不要命了。   宫千度眯了眯眼,不用说,定与我一开始想的一样。   我伸手将他拦在一边,“他不是百里衍。”   宫千度半信半疑的眸中瞧出他早已知道长昀只是一介凡人,可那张脸却如何都无法解释。   “区区凡人,也敢拦我?”他轻哼一声。   我连忙拦住欲提剑上去的长昀,望向宫千度,他再次道:“你若再上前一步,今日你们两个都休想离开。”   我看了一眼已暗淡的炼妖壶,不由分说将长昀拉走,飞回了天水城。   好仙不吃眼前亏。   长昀很是不理我此等半路逃跑,或许他认为这是可耻的行为。  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道:“你可知他是谁,你不过区区凡人,如何反抗?”   良久,他的声音传来:“魔界不将人界放在眼里,我们自然得靠自己。”   我拍拍他的肩,心中想着是时候回仙界告知百里衍人界的事了。   “入侵的魔物尚未完全去除,恐怕会给城中百姓带来灾祸,你……可否与我一道将那些魔物根除?”他突然正色道。   我心中叹气,罢了罢了,便当积德了。   没想到有朝一日,我太白金星竟会在人界帮凡人区魔,这些本是天兵做的事,竟让我亲自上手,着实令人感慨。   人界近来确实不太平,可我没想到魔物入侵会如此严重。   竟连天水城中都充斥着一层戾气。   进了城便找了家客栈,客栈老板是夫妻俩,很是客气地迎入我们。我瞧着那妻子头上的魔气,心下了然,按兵不动,默默开了两间房。   长昀一脸正常,看来什么都不知道。   也是,他只是凡人,如何能瞧出不是妖兽形体的魔物。   入夜,我数着天上的星星,宫千度的话不可抑止的跳入脑中,顿时浮起一阵烦躁。   “白献,你对仙界如此倾心倾力,百里衍对你这个太白金星又有多少在乎?”……   待压下心中烦躁,客栈安静地出奇,连周边一声虫鸣都没有。   我施法穿透房门来到客栈内,只是黑漆漆一片,什么都未发生。   空气中浮现一阵魔气的振动,我寻其而去,竟是在长昀房内传来,我捻了隐身诀穿到他房内。   长昀正好好地睡在床上,可上方却隐隐闪着魔光,看来那魔物与我一样隐去了身形。   突然,长昀似陷入梦魇般全身挣扎起来,神色痛苦。   那道魔光越来越亮,最终在床前形成一个人的身影,正是客栈女老板。   那女魔物双眼紧闭对着长昀,将灵气吸入体内。   我无法确定她吸食的是否是长昀的灵气,可若再不出手,怕是要出事。   三界之外的魔物无法用仙术制服,可对于一个化为人形的魔物,我的仙术足够能对付。   我挥出一掌朝那女魔袭去,女魔躲避不及,结结实实挨了我的仙法,人形都涣散开来。我本欲乘胜追击,再将她收服,可睡梦中的长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像是受到了什么干扰,让我停下了手。   “长昀,你怎么了?”我唤他一声。   女魔早已趁机逃走,长昀猛地睁眼,那双眼闪着金色的光,连瞳孔都成了暗金色。   我吓了一跳,有些不敢去扶他。   这张脸总是让我误以为百里衍,此刻的长昀满是煞气,全没了白日的温和。   他突然朝我扑来,力气大得出奇,竟一时无法抵抗。   我就这么被扑倒在地,背狠狠撞击地面,骨头传来巨疼,身上的长昀失去了神志,金色的异瞳死死望着我,像是在克制什么。   这双眼睛......   他只将我死死压住,双手也被擒住,无法动弹。   手上传来的力气越来越小,良久,他脱力倒下,头磕在我胸前,再度传来一阵巨疼。   费了好大劲才把他弄回床上,我无语地看着他,不知那魔物下了什么幻术,竟让他变成了这样。   我体力不支,看着呼吸渐渐均匀的人,最后下了道结界才回到房中倒在床上睡去了。   与此同时,仙界,凌霄殿。   百里衍一身冷汗惊醒,脑中怎么也褪不下那股燥热之感。   他梦见了什么?   梦中那个妖娆魅惑的人,衣衫半褪让他有反应的人,绝不是白献!   “心魔么……”他低喃一声,抬手抚额。   *   第二日天亮,我安睡一夜醒来,记起昨晚的事,猛地跑到长昀房中。看见他安然无恙刚起身穿衣才放下了心。   “你,没事吧?”我试探性地问。   他扣衣服的手一顿,奇怪地朝我道:“无事,怎么了?”   我:“你昨晚有没有梦见什么,或是,有没有发现有魔物?”   他穿好衣服起身,朝我摇头,并表示不解。   我吁了口气,原来什么也不知道啊。   我失望地出门,没发现他眼中一瞬间闪现的奇异光芒。   客栈内早已没了魔物的痕迹,那女魔昨晚被我识破,怕是转移到了客栈外。   出了客栈,我想了想还是对长昀道出了昨晚发生的事,和发生在他身上的异像。   “我进去时,那魔物正在吸取你的灵气,你昏迷不醒被困在梦境中,我怀疑它对你下了惑术,你再好好想想,昨晚是否梦见了什么?”我一本正经对他道。   长昀听了我的话,有些难以置信,接着一抹愠色。   “我怎么可能中那魅惑之术!”   他忽然甩袖大步朝前而去,那话似风般从我耳边刮过,未曾听清。   待我找到长昀,他身旁已围着几人,腰间相同的佩剑,看来也是文天府弟子。几人交谈着,与天水城内魔物有关。   原来这几人也在寻找魔物,昨日发现魔物踪迹,却在此处跟丢。   “那便一起去寻。”长昀淡淡下了决定。   我朝他们走过去,道:“它们喜欢人多之地,有利于灵气的吸取。”   “这位是……”几名弟子瞧着我。   我朝他们罢罢手,示意长昀跟来,长昀闻声而来,几名弟子相视几眼也随着我进了城中最大的酒楼中。   进了酒楼,我示意他们先别轻举妄动。   巡视几圈后,我一眼便瞧见二楼混在舞娘群中的人,正是昨晚的魔物。   没想到她被我击中后恢复地如此之快,果然是吸取了凡人的灵气。   我朝长昀附耳轻声道:“瞧见了么,那便是魔物化成的人形。”   长昀神色一凌朝二楼望去,我见他握着佩剑的手慢慢收紧,便接着道:“待会等人散去后,我将那魔物困在结界内,你便……”   没想到话未说完,身旁的人已似离弦之箭般飞跃而上,青色身影穿过二楼拔剑直直朝那魔物而去。   众人还未瞧清发生了什么,便已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。   我回过神来,那女魔已在剑下化为一缕黑气,只余凄厉的回音。   我不禁皱眉,有些埋怨他的鲁莽行事,万一女魔早有防备,那酒楼内的凡人不都成了她手中之物。   干掉了魔物的长昀往这边而来,我猛然瞥见他眉间一抹尚未散去的煞气,再仔细一瞧,又像是我看花了眼。   文天府弟子蹬蹬跑来,眼中止不住的敬佩。   长昀未瞧他们一眼,冷淡道:“你们且回去复命,魔物已被制服。”   文天府弟子听话地走了,他朝我解释道:“他们修为尚浅还不足以对付那些魔物,若强行留在外面,只会多添伤者。”   适才他对魔物狠戾不留余地的样子,不禁让人觉得与那些魔物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。   我只当他是除魔心切,也未多想。   接下来几日,我们差点将天水城翻了个遍,葬命在长昀剑下的魔物也愈来愈多,完全不用我出手。   只是都是一些灵力低下的魔物,似那般能化为人形以魅术惑人的却没有了。   又是几日,我醒来,已没了长昀身影。只留下一张字条。   “魔物已除,就此别过。”   我撇撇嘴,还真是说走就走。   不过在人界耽误这么多时日,我也是时候该回仙界了。   重回天庭守护南天门的天兵似不认识我了一般,那铜目瞪的,我差点想扣下来。   “上仙这段时日去哪里了?”天兵语气略带急切。   我想了想,若是将在魔界的事说出来,恐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,还是瞒着吧。   “我……去人界逛了逛。”   那天兵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,我瞧他张了嘴又闭拢的模样,转头进了南天门朝八锦宫飞去。   八锦宫外依旧安静,我脚刚踏进门,一道黑影猛地扑来,差点将我撞倒。   “你去哪了?!”   .......      ☆、瑶池宴会入了套   “你去哪了?!”   苏憬的脸在我面前放大,眼中的焦急一清二楚。   我拍拍他的肩,“我没事,不过去了趟人界罢了。”   闻言苏憬顿了顿,不知如何答话,我道:“这些时日在仙界如何,老君没对你怎样吧?”   “我在兜率宫学了很多,可你……”   他眼中浮现出委屈的色彩,我尴尬撇过头,道:“若能得老君真传,便不怕三界没有立足之地。”   “若没有想救的人,我学了那炼丹之法有何用?”他低声道。   猛然想起尚有许多事要向百里衍报告,未仔细思索他的意思,我伸手招来天狗云。   苏憬见我动作,拉住我道:“你要去哪儿?”   我:“待我先去一趟凌霄殿。”   他仍拉着我,道:“你才从人界回来,就这么快要去见百里衍?”   我忙捂住他的嘴,瞧了瞧四周没有路过的仙人才警告般地说:“你太放肆了,百里、天帝陛下的名讳岂是随便说出口的?”   他一脸“你自己不也说了”的神色瞧着我。   我只得告诉他有急事,苏憬神色比之先前有些古怪道:“你先休息一日再去也不迟。”   我眯了眯眼,大有古怪。   “你是不是有事瞒我?”   他放开我的手,怪异道:“你去了恐怕也无人有时间理你。”   什么意思?   等我再想问,苏憬已飞出了八锦宫,看那个背影我有些哑然,真是个别扭的孩子。   想了想,我还是去了凌霄殿。   凌霄殿内空无一人,算算早已过了早朝时间,我便又去了太微宫,没想到太微宫仍是不见百里衍。   倒是许久未见的小鹿仙倌迎了出来。   我问道:“陛下呢?”   小鹿仙倌道:“陛下去了瑶池。”又奇怪道,“太白上仙为何还在此处,今日众仙齐聚瑶池,上仙不知道吗?”   众仙齐聚瑶池?难怪路上碰不见一位仙人。   小鹿仙倌见我一脸茫然果真不知,悄声道:“听闻那位锦凰仙子,过了百年重回仙界,今日在瑶池乃是设宴恭迎这位仙子。”   锦凰,我脑中轰隆一声。   原来宫千度在人界施法唤醒锦凰的魂魄竟是成功了?可他与百里衍有仇,锦凰怎会重回仙界。   不去瑶池这些问题是断然弄不清楚的,我当机立断朝瑶池而去。   果真似小鹿仙倌所说,众仙齐聚瑶池,扫了一圈未见百里衍,便已先发现一道突兀的红色身影,熟悉的红妆华服……   如今换了视觉看那位锦凰仙子,怎么瞧都不像是堕仙。   “众仙家,今日一聚乃是庆祝锦凰于百年前阻挡魔界入侵有功,如今终于重返仙界。”王母的声音突然响起,飘满整个瑶池。   我又是一阵不解,这锦凰怎么又是百年前阻挡魔界入侵的人了?   身后突然袭来一阵仙气,一股大力猛地将我推出,瞬间成了众目睽睽之下奇异的风景线。   上百道视线集于我身上,四周一下子沉寂下来。   “太白上仙?你有什么问题吗?”王母的声音再度传来,此次却明显针对于我。   我暗恼不知是哪个没有控制好仙力的人,抬头却对上了百里衍的眼睛。   百里衍眯了眯凤眸,眼中闪过一丝漠然。   良久,他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传来:“白献,你还知道回来?”   我:“……”   “太白上仙无故失踪多日,太不将朕与天规放在眼里。”百里衍淡淡开口,竟是挥了挥手唤来了天兵押人。   众仙炸开了锅。   我脑中也炸开一团浆糊。   辩解的话未出口,天兵上前就这么将我带出了瑶池。   我本还有时间解释,可面对众仙和王母,怎么拉的下脸,平日对着百里衍一人即便抱大腿求饶也罢了,可这是众仙面前……   也不知道百里衍吃错了什么,竟让我在众目睽睽下这般丢人。我无故失踪,还不是因为魔界之事,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与宫千度百年前的恩怨。   我揪着太阴殿门前的仙草,心情一阵阴云。   “太白上仙、太白上仙?……”   不知过了多久,太阴殿外传来几声轻呼。   我走过去,发现度厄星君的探头探脑的身影。   我:“星君……这是做什么?”太阴殿根本没有天兵看守,他这样子…   见我出来,度厄松了口气,朝我道:“陛下今日不知吃错了什么,竟对上仙这般。”   我噗一声笑了出来,度厄星君倒与我想到一块去了。   他又道:“上仙失踪那么久,陛下本是十分焦急,就差让神将把三界翻个遍,可后来锦凰仙子突然回来……”   我收去笑容,心中默默接话,后来锦凰突然回到仙界,百里衍便没空管我究竟是失踪还是擅自离职,也许在他心中后者可能更大。   我谢过度厄特地过来告诉我这些,纵然我心中都清楚。送走他后,我又回到殿内揪仙草,没想到又传来喊声。   “白献!”   竟是微微有些生气苏憬,转而用无奈的眼神望着我。   看着我的眼神似在说“让你别去你偏去,现在好了吧”。   他终是拿出一物道:“太阴殿阴气至重,你在这仙体恐会受影响,将这拿去。”   我接过他手中的东西,竟是一枚仙丹。   不禁讶异,才这么一段时日,他竟已会炼制仙丹了?此等天赋,果然没有看错人。   不过我没有收,若一个太阴殿便打倒了我,还如何做这上仙。   苏憬没有坚持,离去前郑重对我道了句:“你放心。”   他离开后不久我便后悔了,太阴殿不愧为仙界至阴之地,我体内竟有冷气在窜动。   同时体内还有两股气息紧紧缠着,有些紊乱,这样的感觉只有那次在封了仙印下界,被带到魔界后宫千度对我施了法才有的。   难道我体内的魔气还未清除,我心中一惊,淡淡的害怕席卷而来。   我抬手静静感受体内的两股气息,确实是魔气无疑,我咬咬牙,却无论怎么施法也无法将魔气逼出。   我沉浸在惊诧中无法回神,未发觉太阴殿外来了许多天兵。   “太白上仙,天帝陛下让您去太微宫。”   天兵的话叫醒了我,回过神来不知百里衍搞什么,将我押在这太阴殿,现在又去太微宫,当我是如此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吗?!   我气愤地想,还是被天兵带到了太微宫。   未进宫内,先有人声传来。   “啊衍,你还是不肯原谅他么?你我的情谊竟比不过你心中的天规仙道吗?”   仔细听去,竟是锦凰略带凄切的声音。   我前进的脚步一顿,既然锦凰仙子在,百里衍还叫我来做什么。   在殿外踌躇几下,眼前的门却突然开了,那道红色的身影便直接与我打了个照面。   我率先揖手打招呼道:“锦凰仙子。”   对面的人眼神打量我许久,眼带异色,最终朝我道:“太白上仙多礼了,是锦凰该行礼才对。”   我笑了几声:“仙子客气了。”   锦凰再度瞧我几眼,抬步离开。   我这才跨进太微宫,百里衍端坐殿中,凤眸半眯,三千青丝泄下,与锦袍交映出两道不同色彩。   我走到他面前噗通一声跪下,抢先开口:“陛下,不管您有多生气,请先听臣说完!”   没有想象中的怒气,等了许久也没有回答,我不敢抬头,只有说了下去。   待我将在魔界人界发生的事说完,自动省略了长昀,百里衍仍未发话。   我不禁奇怪得抬头,撞入他幽潭深水般的眸子。   “为何下界?”   良久才传来他清冷的声音。   我竟一时无法回答。   这不是重点啊陛下,不过若我那日没有私自下界,也不会被人界皇帝暗算和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。   这竟是我自作自受么……?   忽然想通的我忧伤不已,语气也多了几分哀怨:“陛下只当我是贪玩失职罢。”   “魔界一事,你不要再插手。”他道。   我下意识地开口问:“为何?”   他起身,“你自己适才也说因贪玩失职,朕如何能将三界要事再交与你?”   我沉默了,无法反驳。   “你起来吧。”他转过身,一眼都不再看我。   我从太微宫出来,沿着仙界不知到了哪儿,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。   百里衍,竟是对我失望了?   心中那股闷闷的感觉是为何,少了这些麻烦事,我不是应该开心的么?   “被捧到天上又摔下来的滋味不好受吧?”   耳畔传来清凉一句,我猛地一惊。   “宫千度!”   前方人影浮现,果然是宫千度那魔头。   “你还想做什么?”我朝他怒目而视,心中默念仙诀,以防万一。   他低笑一声,“太白上仙放心,我不会对你怎样。只是这次百里衍似乎是不相信太白上仙了啊?”   他口中透着幸灾乐祸,我撇过头:“你与他的事,与我无关。”   “与你无关?”他重复一声,徐徐道:“那太白上仙调查了那么久的事,都不想知道原因了?”   “你!……”他似诱惑猎物般,我又急又气道。   “还是说,你对那些,譬如锦凰,都不想管了?”   我冷哼:“与我无关。”   宫千度大笑一声,别有深意道:“希望日后太白上仙能记住今日所说的话。”   我皱眉,似乎又有阴谋的味道,可他已消失在了仙界。      ☆、我也不是吃素的   心中仍有疑惑不解,我朝八锦宫而去的脚步一顿,半途换了方向。   二重天,司禄星君府邸。   “太白上仙?”司禄星君见了我有些惊讶。   我对他道:“麻烦星君帮我找个凡人。”   虽然不知道我要做什么,司禄星君还是拿出了他的仙家性命——三界薄,掌管三界司禄哪怕是一缕魂魄都能找出其来历。   “不知上仙要查的是谁?”   “长昀。”   司禄星君略一沉思,抬手施了仙法在三界簿上,半晌过去,仍无结果。   “人界,没有此人。”他朝我摇摇头。   我微惊,“是没有找到,还是不存在?”   司禄:“只要是存在三界中,便都能在这三界簿中查到,但若是没有上仙所说这凡人,可能性就比较多了。”   “多谢星君了。”   不再追问,我沉思着回了八锦宫。   司禄星君府邸内,“天机不可泄露啊上仙。”   百里衍大概动了真格,将掌管人界的仙人叫到凌霄殿通通狠批了一顿,据那日路过凌霄殿的宫娥说,杯盘都摔了好多次。   没过几日,那些仙人在人界擅离职守的证据被呈上,彼时,凌霄殿一片痛哭求饶之声。   “仙界要你们这帮东西做何用?!”   百里衍怒极的声音传来,一脚踢翻了离他最近的那个抱着他大腿求饶的仙人。   “陛下不要啊!小仙再也不敢了,陛下……”   “朕给过你们机会,你们呢,不将朕的话放在眼里是吗?”他猛地话锋一转,如针刺入几人耳中,“还是说,魔界给了你们多少好处?”   “陛下!勾结魔界的事我们是万万不会做的!太白上仙、您可以去问太白上仙,这段时日都是太白上仙管着人界诸多事宜,她定知道……”   大殿中的天帝眯起眼,在听见这个名字后顿了顿。   “擅离职守,逃脱责任,希望你们在六道轮回后能改掉这鄙习。”百里衍冰冷的话传来。   几位仙人本以为还有余地,听完最后一句,纷纷瘫倒在地上。   掌管人界的仙人一个不留全都受罪,被打下凡间受六道轮回。   几日后苏憬在八锦宫告诉我此事时,我差点将嘴中的桃核都吞下。   本以为百里衍对他们杀一儆百已是最大手段,没想到这次竟是一锅端了?   此次人界入侵魔气果然已经如此严重了么。   我替那些仙人默哀一遍,但他们落得如此也是咎由自取。   苏憬一脸担忧望着我,“天帝竟如此残忍,那些仙人不过没有尽责便打入六道,若有一天你也犯了错,岂不是……”   “不会的。”我笑道,“你不了解百里衍,那些人一而再地触犯他的底线,才会落的如此下场,想来百里衍应给过他们多次机会了。”   苏憬一动不动看着我道:“你,很了解他?”   我啃桃子的手一顿,慢慢道:“比你自然是多了解一点的。”   我自认为百里衍的差脾气没人比我更了解了,百年来的虐岂是白受的?   但既然他都那么说了,那这些事我也乐的清闲不再管,只是天上的神仙却不让我清闲。   几日来,八锦宫的门槛都几乎被踏平。   纵然我不想管,那些消息随着众仙家一个个带进我耳朵。   比如百里衍处置了那些仙人后,亲自任命新的仙人掌管人界。   至于众仙家为什么要来找我,因为他们对此次事件都有后怕,怕日后一个不小心得罪天帝被贬入凡间。   而我恰好曾是管此事的人,只能不厌其烦一遍遍叫他们安心。   送走最后一位仙家,我瘫在紫玉软塌上动也不想动。   “太白上仙这宫中还真是热闹。”  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婉音,锦凰如荼般的红色身影踏进宫内。   我转了转脖子,心想该是找个宫娥了。   “锦凰仙子....有事?”   她走近,我不是十分有力气得道。   她朝我这个上仙行了一礼,出于礼貌,我这才勉强起身望着她。   见她还不表明来意,我道:“仙子吃个桃子?这是蟠桃园新鲜摘……”   “太白上仙。”   她打断我,“可有人对上仙说过,陛下此次严惩那些疏忽职守的仙人,是为了你?”   “为了我?”我干笑两声,“应是为了三界才对。”   “听闻上仙曾在失踪一段时间,正是消失在人界,若不是那些看管人界的仙人失责,怕不会这样吧?”   我将蟠桃重新放好,抬眼道:“宫千度还告诉了你多少?”   “这是整个仙界都知道事。”   我自顾自道:“那你知不知道,锦凰仙子这具身体内,我也曾呆过几日?”   她猛地坐起,神色诧异望着我。   我故作失落道:“看来宫千度没告诉你,我这个活生生的解魂体真是白当了。”   “你.....什么意思?”   “锦凰仙子的魂魄能安然回到体内,还是我的功劳,若不是我这最相融的仙魂,你恐怕也不会这么容易醒来。”   见她说不出话来,我最后道:“仙子回去吧,也不必再来试探我,身为上仙我什么都只能听天帝陛下。”   锦凰脸上闪过多种表情,终是出了八锦宫。   待她走后,我拨弄蟠桃的手一松,那圆滚滚的桃子便嗖的落到了地上,在光滑的地面一路滚过……   我忙起身,追着那颗蟠桃。   眼前出现一双脚,向上是修长匀称的腿,锦袍华贵,来人负手而立。   “陛下……”我的心肝一颤。  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什么.....   百里衍举步跨过桃子,坐到我的紫玉软塌上,执起一杯茶轻饮。   喝完一口茶,他道:“朕让你不再插手人界的事,你竟敢连早朝都不上了?”   我怔住,有些晦涩道,“臣还以为,陛下让臣不再管.....三界之事。”   只听一声清脆的响,随着茶盏接触桌面,百里衍的声音也再度传来:“让你不别再管人界之事,是怕其中阴谋,你一人无法应付,太白若是误会了什么,朕向你道歉。”   我啊了声,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。   这是百里衍吗,我可从未听他口中说出道歉二字。   如此殊荣,我的手心都在发颤,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。   “你抖什么?”   “啊,不,臣只是....桃子吃多了有些发胀。”   “以后少去蟠桃园偷蟠桃了,虽然七仙女不说,但做多了未必不落人口舌。”他道。   “陛下说的是。”   百里衍再度执盏喝了口茶,我见他无话要说,却也没有走的意思。   不禁道:“陛下,臣的茶....好喝吗?”   他轻轻敛眉,“入口苦涩无回甘,比之太微小筑的贡茶,还差得远了。”   我噎住,这茶如此难喝,你怎么还一直坐着喝着?   却又听他道:“不过习惯了山珍海味,偶尔品品这等粗制俗物也别有一番滋味。”   我眼皮一跳,这话说的怎么这么气人。   “臣的茶,自然是无法与陛下的相比。”我敛眉轻言。   “在朕心中,太白于天庭的位置,也无人能比。”   他突然开口,那道视线从茶盏转到我身上,久久停留。   我珉了珉有些干燥的唇,猜想他下一句要说什么。   百里衍却道:“这次人界魔物入侵多亏了你,说罢,想要什么?”   我小小吃了一惊:“什么都可以?”   骨节分明的手把玩着茶盏,百里衍道:“自然,朕的赏赐可不是随便给的,你好好想想。”   “不用想了,臣想下界一段时日。”我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。   当太白的百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能下界放松,也好抛一抛这三千烦恼。   “好。”耳边传来轻应,百里衍望着我眼中的惊喜,笑意慢慢浸染凤眸。   人界。   我站在天水城中呼吸着不算久违的空气,直想大喊一声“我太白金星又回来了”!   可是……   “你这样偷偷跟我下来,老君会弄死我的。”我望着身后的人无奈道。   苏憬一双眼早已不在我身上,口中答道:“无事的,老君不是那等人。”   那你真是太不了解他了,我抚额,却未将心想的说出来。   “罢了,走吧。”我朝他招招手。   刚抬步,前方快速跑来一道影子,略过我直直朝苏憬而去。   “哎呀。”   随着一声碰撞声,然后是苏憬的询问:“姑娘,你没事吧?”   “没事,没事。”   我寻声望去,只瞧见一个打扮平凡的小姑娘,连连说了几声没事快速走掉了。   我眯眼,追上去一把拉住了她。   “站住。”   小姑娘疑惑地回头,我补充道:“把东西交出来。”   对方不明所以:“什么东西?”   不再废话,我伸手往她怀里一探,一个巴掌大的锦盒便到了我手中。   我朝她晃晃手:“你装得虽好,却用错了人。”   苏憬赶到,惊讶地看着锦盒,往身上一摸,终于急了:“我的仙丹……”   我捂住他的嘴并白了他一眼,“看好自己的东西。”   那姑娘的脸色有些发白,手脚无措地望着我,等待我开口。   我忽然就心软了,朝她嘀咕一声:“下次别这样了。”   说完拉着苏憬便走。   路上,苏憬问我:“你为什么想来人界?”   我顿了顿,这个问题,自己都不知道。   大概因为在天上早就想以这种形式下界一趟,所以当百里衍问我想要什么时,毫不犹豫便说了。   苏憬笑而不语,我猜他在笑我没志气。   只不过他不懂,在仙界日复一日的百年,多少风景都已看得疏淡。   就像天天经过小巷,贪看蜂狂蝶舞,终有一天也会腻。      ☆、人界的姑娘,啧啧   身后人群传来一阵骚动,紧接着是越来越近如雷霆般地喊声。   “站住!都闪开!”   苏憬猛然将我拉到一边,回头几个手持佩剑的人正朝此处跑来,他们追的正是适才偷仙丹的姑娘。   “她怎么……”苏憬惊讶一声。   我扯回他的视线,淡淡道:“算了,别去管。”   苏憬应声,我转身要走,没瞧见身后的人跌跌撞撞朝我跑来。   一下子将毫无防备的我扑倒。   “姐姐,救我!”   我一脸发蒙,回头看着那个叫我姐姐的姑娘抱着我的大腿。   瞬间,追上来的几把剑出鞘齐齐对着我。   “原来是同伙,把东西交出来!”   我挣了挣腿上的手,那力道竟死死抱住了。   我无语道:“你偷人家什么东西了?”   那姑娘没回答,持剑的男人率先开口:“文天府的东西也敢动,真是活的不耐烦了。”   文天府?我下意识望向苏憬,没想到他立在人群中看戏似不认识我一般。看来是不想与文天府弟子有多余的接触了。   我朝腿边人道:“把东西还给人家,不然我也救不了你。”   那姑娘竟大声叫了起来:“姐姐你不是说,要偷便偷文天府的东西吗,这帮败类,凭什么还给他们!”   顿时,刷刷两声,几柄剑又逼近几分,都快戳到我嗓子眼。   我干笑两声,蹲下身咬牙切齿道:“放开我的腿,或者把东西还给他们。”   好一会儿,一袋干草之类的东西被抛了出来,文天府弟子忙宝贝似地接住,只是依旧没撤了手中的剑。   “动了文天府的东西,你以为这么轻松就完了?”又有人狠狠道,似不打算放过我。   我:“你还想怎样。”   “随我回文天府,交由师尊处置。”   我着实不想与那些废话,无奈腿还被死死箍住,我可以用法术震开她,却不想暴露了仙气。   “我若不呢?”   “那便别怪我们不客气了!”   话音一落那些人便持剑朝我出手,我勉强躲过,朝身下的人大喝“放开!”,身下的人大概没想到会动手,忙放开了我的腿闪躲到一边。   还真是个会看时机的。   接了几招,不得不感叹这修仙派弟子还是有些难对付,尤其我未用法术,几招下来也气力不足,正想唤苏憬过来救场,一道身影已率先飞来。   “师兄。”文天府弟子收剑望向来人。   我低头喘气,微微抬手制止了欲过来的苏憬。   眼前的人青衫依旧,那张熟悉的脸总让我出戏。   “许久不见了。”长昀轻轻开口,接着对文天府弟子道,“你们先回去罢,这里我来处置。”   “是。”几人毫无异议,抱拳走了。   对苏憬密音解释完,我对他道:“你打算如何处置我?”   长昀:“那不过是应付他们的话罢了。”   我眼神一转,发现那个“罪魁祸首”竟愣愣站在一边,看看我又看看长昀,又望向苏憬。   “你还不走?”我朝她道,打量着这个少女,竟被她无辜的外表骗了。   她走来,朝我笑道:“我叫七月,姐姐叫什么?”嘴角旁还有浅浅的淤青。   我不甚在意她的名字:“姑娘,这坏事做多了,可是要遭天谴的。”   她竟一笑道:“若真有什么天谴,那这世上的比我坏的人为何都还好好活着?”   “只是时机未到罢了,天道自会惩罚他们。”长昀突然开口。   这时苏憬也走了过来,七月收起笑,眼神朝我们三人打量了个遍。   “姐姐可真幸福,身边有这么好看的两位公子。”   我看了她一眼,还真是什么都敢说。   我从苏憬身上掏了袋银子出来抛给她,道:“你若缺钱便先收下,若再做这等偷鸡摸狗之事无人会帮你。”   七月一愣,掂了掂手中的银子,舒眉一笑:“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。”   我皱眉,禁不住她的缠功:“白献。”   “白献……”她重复一声,转而笑着走了。   这边,苏憬神色凝思望着长昀,一不留神便已开口:“你是谁?”   虽然我已密音告诉过他长昀不是百里衍,但他有疑虑也是正常,就像当初我也难以相信。   长昀开口道:“在下文天府弟子,长昀。”   苏憬一惊:“你是文天府的人?”   “正是。”长昀看他道,又望了我一眼。   “那我为何从未见过你?”   “我一直在城外方寸山修习,近期才回府中,你未见过我也是正常。”   苏憬没有说话,似是在思考他说的话,忽又记起派内师长确实说过有位师兄一直在外修习,未曾回文天府,这么看来,便是他了。   “府内…近来如何?”苏憬道。   “既然出了文天府,便无需再过问如何,前尘往事公子只要朝前看即可。”   这番话是彻底将苏憬征服了,望着长昀的眼神与那些文天府弟子如出一辙。也不能怪苏憬太没自制力,他的话总让人有洞悉一切的感觉。   长昀已抱拳说要回文天府,就此别过。我和苏憬目送着那道青影一点点消失,各怀心事。   “白献…”苏憬异样的声音传来。   “怎么了?”我终于回神。   “我们接下来去哪儿?”   我一顿,张嘴望向他。   他抚额无奈道:“你下界前难道没有安排吗?”   我也是无奈道:“没有啊。”以往下界都带着任务,不似此次只为游玩放松而来,哪里还想到这一层。   心中后悔适才没能跟着长昀一齐走了,我望着身旁行色匆匆的过路人,如今天大地大竟无处可去了。   苏憬一声怪叫,摸着身子的手顿住,愤愤然朝我道:“我准备的银子,都让你给那个女贼了。”   我拍拍他的肩,毫不在意:“我堂堂上仙,还会在人界活不下去不成?”   他在仙界时日尚短,还不能完全摒弃五谷,我恰好是个懒仙,从不克制自己,因而法术也不见长。   于是我道:“跟我来。”   我带着苏憬再次跨进了天水城最大的酒楼,并要了环境别致的雅阁。   苏憬十分别扭:“你这样不太好吧…”   我拿过酒壶倒了一口酒,朝他招招手,“这次下界便是来玩的,你什么都别想,只管好好享受一番。”   他坐到我身旁,压着嗓子低声道:“我们没有银子。”   我讳莫一笑,指着楼内婀娜多姿的舞姬道:“有些东西,并非只能用银子才能换来。”   苏憬认真思考一番我的话,并道:“你经常这样?”   我白他一眼。   几杯酒后,我喊来酒楼小二,却是走进一位女子。   “你是小二?”   那女子态度恭敬:“客官有何吩咐?”   我想了想道:“你们老板可在?把你们老板叫来。”   女子一听我要叫老板,有些忙乱:“姑娘可是哪里不满意?只管找我便好。”   可惜你不能主事,找你有何用。我默默然。   “还是将你们老板找来,我有话与他说。”待我露出自认为和蔼的笑容后,女子终于略带迟疑出去找老板了。   苏憬不解的眼神望来,我朝他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。   很快,半刻钟后,我所在的雅阁匆匆走进一位中年男子,适才的女子紧跟其后。   中年男子双手交叠在身前行了个礼道:“老板今日有事不在,我是这酒楼的管事,不知姑娘有何事?”   “老板不在?”我稍稍提高了音量。   管事挥手让身后的女子先下去,待她退下后,又道:“确实是,姑娘若有事,可交与我转达。”   我沉吟一会,最后道:“你们这酒楼近期可有怪事发生?”   管事一愣,“姑娘问这个做什么?”   我自信一笑:“不瞒你说,我乃修仙传人,今日路过此地,发现酒楼四周布满阴气,定是染了什么邪气。遂找你们老板,帮忙渡此一劫。”   身后传来苏憬噎住的咳嗽声,我假装未听见。   管事沉默一会,再开口已没了开始的恭敬:“姑娘,但凡来我们这说是修仙人士降妖除魔的,都是骗吃骗喝的。”   我料他不信,随便捻诀施了道法术与他看,静静等待后文。   没想到——   “此等障眼法我见的多了,又是一个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!”   几个壮汉推推搡搡将我和苏憬不客气地从酒楼赶了出来,事情没朝我预想的方向进行,我倒成了江湖术士?   苏憬的嘲笑声传来:“太白上仙竟被说成江湖术士,看来,你这招不行啊。”   我尴尬转身:“这招不行就下招,好歹进去喝了几口好酒,我们也没亏不是。”   转身几步,眼前突然出现一位年轻公子,年轻公子身披玄色披风,戴冠的墨发与披风融为一体,多添几分神秘。   他拦住我,低沉如罄石的声音对我道:“姑娘可是找这酒楼老板?”   “是啊。”抬眼发现他额间隐约缠着一丝黑气,竟是短命之相,不禁脱口:“你…”   他似乎料到我的反应,“你可是看出我身上的不妥?”   我摇头,心知不该管闲事。   正欲走,再度被他拦下,年轻公子哀怨地叹气:“姑娘既是有能力者,为何不肯帮我?”   我道:“你适才也听见了,酒楼管事都说我是骗人的江湖术士,你若有困难,应该去找大夫。”   “可你刚刚为什么口口声声说要帮我化解一劫?”   我不解地朝他望去,顿悟,“你是酒楼老板?”      ☆、公子温玉   公子笑着点了点头,衬得面容越发苍白俊秀。   一刻钟后,我望着眼前青砖碧瓦的府邸,十分地气派。   我:“没想到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气派的府邸。”   公子一笑:“叫我温玉就好。祖上传下的家业,不才守护着。”   我点点头,随着他进了温府,那错落有致的院落虽没有皇宫的金碧辉煌,也别有一番古色古香。   温玉让人准备了一桌美酒好菜,我一时没有克制住,便扎进了佳肴中。   吃了一半才记起问道:“温公子,是想我帮你什么?”   “别太轻易信人。”耳畔滑过一句告诫,我瞄了眼静静吃着饭菜一脸斯文的苏憬,暗笑他太过戒备。   等我风云残卷完一桌菜,温玉才开口:“姑娘随我来。”   他将我和苏憬领进一间房内,我打量四周,红烛高照,喜字临帖,竟是间婚房。   “你成亲了?”我道。   温玉轻轻点头,眼中闪过哀伤之色。   “三日前,我奉命娶了媒妁之妻,可新婚当晚,她便死在这房中。世人都道是因为我身上的煞气,害了与我亲近之人。”   他几句话说出了一个悲伤的故事。   “新娘可是有什么疾病?”我沉吟。   温玉摇头,吐出几字:“突然暴毙。”   我走近几步,坐到那椅子上,再次打量着婚房,苏憬随之站到我身边。我们二人的样子像极了办案的大人物。   视线一转,我将目光落到温玉脸上,他额前的黑气不减,隐约可见。   “看见了吗,他额前的黑气。”我密音传入苏憬耳中。   “嗯,怎么会这样?”苏憬不解的声音传来。   “这便要问他了。”我道。   “温公子。”我正色朝他开口,“你若信我,那便告诉我发生在你身上的事,否则我也无法帮你。”   温玉道,他从小便未生过什么病,可在十五岁那年一次出游,路上生了怪病,回到天水城那病愈发严重。   后来虽治好了,身子却变得十分孱弱,到如今已有十年,期间也请过无数像我一样的“江湖术士”,皆道他是薄命之人,活不过三十。   说完这些,温玉眼中黯然,许久不见我开口,疑惑的目光随之而来。   而我正与苏憬正用密音交谈着。   “听他所说,应该是十年前那场病有关。”苏憬率先道。   我想地更深,脑中灵光乍现:“他额上那道黑气,是有东西附在他体内。”   苏憬一惊,“.....那会如何?”   “如他所说,他的寿命被一点点吸取,最终活不过三十。”   “好狠毒的东西。”   我心下沉思,又想到:“那东西既然已在他体内十年,看来是在缓慢吸取他的寿命,即便我们现在能帮他,他的身体不免受到影响。”   “我们该如何帮他?”苏憬发问。   “姑娘?”温玉的声音传来,我只顾着与苏憬交谈,忘了这位正主。   我起身,看着他苍白病态的脸,正色道:“你放心,这病,我治了。”   温玉望着我,缓缓笑了。   忽然记起一事,我朝他道:“我们二人无处可去,既然要帮你治病,可否在这府中叨扰几日?”   温玉回神,“这是自然。”   三日后,我与苏憬面面相对坐在温府大堂内。   观察了三日,温玉额间黑气是什么东西所下,竟毫无所获,我不禁有些挫败。事情比我想象得复杂。   这时苏憬对我道:“不如将我从仙界带的仙丹给他服下,老君的仙丹救一个凡人绰绰有余。”   我皱眉道:“仙丹虽能救他,却无法去除他体内魔障,而且,若被老君知道他的仙丹被你偷来救一个凡人,恐怕下次被扔到炼炉里的人便是你了。”   苏憬:“……”   我望着天空某处,道:“你还未去过冥界吧。”   仙界,凌霄殿。   度厄星君朝殿内认真批阅仙本的天帝禀告:“陛下,太白上仙与兜率宫的苏憬去了冥界。”   百里衍未抬头,“她去冥界做什么?”   度厄星君顿了顿,似有些难以启齿:“陛下还是……自己看吧。”   百里衍抬头,眼前顿时浮现一面由仙气凝成的水镜,此刻镜中播放着人界的一切。   袖袍拂过,水镜散去。   “随她去。”百里衍说完,重新拿起仙本。   度厄星君应声,正欲退下之际,传来一句:“多注意下界动向,若有异常向我报告。”   “是,陛下。”   人界,某处不知名的地方。   苏憬看着眼前的大洞,眼中有些难以置信。   “这便是冥界入口?”   我擦了擦额上的汗,还好没忘记这处甬道。   我:“冥界的人多半惧怕仙气,不论发生你只管跟紧我便可。”   话音刚落,那洞口猛然涨至三倍大,我见时机已到,拉着苏憬便飞进了那甬道。   冥界如幽暗的地狱,这等地方我百年也不曾来过一次。   身旁浊气围绕,四处可见徘徊的魂魄。那些都是还未入六道轮回的孤魂。   我没有刻意隐去仙气,那些孤魂避我如鬼畜,一路下来竟毫无阻挠。   飞过了冥界大川,我朝前面巡视的小鬼喊道。   “叫冥王出来。”   小鬼回头见我似见了鬼一般,快速朝里面去了。   没过多久,一身浑圆黑衣的冥王跑了出来。   见我随即拱手行礼:“不知太白上仙驾到,有失远迎!”   我抬手制止了他的客套话,开门见山道:“麻烦冥王帮我查个凡人的寿数。”   “凡人?”冥王道,“好说好说,只不过什么凡人还让上仙亲自跑一趟?”   接到我的眼神,冥王缩了缩头忙回去查冥簿了。   一盏茶的时间,结果已出。   “上仙,你让我查的这位叫温玉的凡人,他的命数并无异常,寿命将尽于悬车之年。”   我大奇,这悬车之年与三十岁可差了好多,再次问:“你可确定?”   冥王嘿嘿一笑:“我这冥王薄上仙还信不过吗,所有凡人生老病死皆记于此,若是出错,我这冥王也不用当了。”   “若是他命数将尽,却又为何?”   冥王收起笑,沉思一番道:“冥王簿中未记载,那便是外界所为,能够如此瞒天过海,小王恐怕无处查询啊……”   出了冥界,仍是一无所获,唯一知道的是温玉本该活到七十,还有冥王那句,外界所为……   那道黑气,莫非又是魔界?   入夜,我回到温府。温府虽大,家丁却不多,温玉出行也都是独来独往,几乎不带下人。   接连几日毫无头绪,我若再不找出他的病症,怕真是要被赶出去了。   都说半夜月上柳梢是最好办事的时候,我也深谙此道。   我隐了身摒去气息进入温玉房内,床上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,看来睡的很熟。   我将手缓缓放到他额前,掌心发出一阵微光,我闭眼,试图进入他的记忆。   脑海中的场景猛然变换,这应是十年前出游在外的温玉。   少年矫健的身影踏马而来,身后追赶的家丁落下一段距离。   那马突然在路中央失衡,温玉被猛然甩下。   摔倒在地的温玉受了伤,被随后赶来的家丁扶起。   到这里,并没有什么异常。   可就在此时,空气中出现一道黑气,围绕着温玉慢慢逼近。   黑气渐渐成型,竟化为人影模样!   我屏住呼吸,尽量不让仙气波动,否则对梦中的温玉会造成极大的伤害。   那道黑气化成的人影猛然进入温玉体内,而被黑气侵袭的温玉只微微一怔,过后毫无异样。   等到回了温府,温玉便发了病,众人只道他因摔下马而受了惊,哪知这场病差点让他失了性命。   终于被救活的温玉身体大不如从前,本是少年最意气风发之时,却时时药不离身。   而那团黑气,自从进入温玉体内后便一直悄无声息,十年来一直蛰伏如矢。   原来是这样,我退出房间,那接下来便只要弄清楚这团黑气是什么就行了。   第二日,我独自去了天水城外,找到十年前温玉坠马的地方。   平淡无奇的路径,明知再多痕迹也会被十年的时间掩盖,可我就是觉得能够在这里找到点什么。   或许对于人来说,十年能够让少年成人,青年白发,可那团黑气并不会如此,它既然在这侵入温玉的身体,说明它的意识便在此。   巡视一圈,过然没什么发现。   意料之中,我伸手施法,将这里划入结界。   仙气充满了整个结界,这么做,便是要将那黑气逼出原型。   许久后,白光照耀的结界内突然出现一道黑光,越变越大。起初只是一团黑气,后来缓缓变出人形。   我心下了然,这便是害温玉的那东西的意识了。   我将结界缩小,黑气受不住法力压迫,终于成了人形。   “是谁…坏我好事?!”   古怪的声音猛的从四面八方传来,阴暗如嘶声裂肺。   那黑气虽已化为人形,却依旧瞧不出是个什么东西,没有五官,只有在空气中虚浮漂立的影子。   “你是何物?”我幻化出缚妖锁,沉声开口。   那声音发出古怪的笑,刺得人鸡皮疙瘩竖起。咕噜咕噜的声音再次响起,连说话声都听不清,像是滚烫沸水发出的翻滚声。   我施法朝他而去,那黑影接触到我的法术后迅速散开,法术落空,而后又重新凝聚成形。   竟躲开了我的仙术,我微微眯眼。   那怪物躲过攻击已朝我开口:“哪里来的小仙,这等雕虫小技,就想困住我?”   话音落下,我猛然发觉结界内不寻常的气流振动,那怪物居然开始了反击。   我收回结界,既然已经逼他现形,那接下来的事便好办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哈哈哈可怜的我对分章节不是怎么在行 每个剧情都会被拆成两章 也就造成了标题不行 不过标题总是次要的对不对^_^   ☆、巧合还是缘分?   他出口狂妄看似不将我放在眼底,到有几分自信。   我收回缚妖锁,道:“你在此蛰伏数十年,如今只能靠凡人灵气存活?连一个形体都无法维持,竟不知你这怪物原是个什么。”话毕,再配合几声轻嘲的笑声。   黑影发出低低的嘶吼,仔细听去,竟是在说:“变成这样.....那个混蛋.....我要报仇.....!”   我追问:“谁让你变成这样?”   黑影猛然朝我攻来,如被戳中死穴的猛兽。   我轻松退开:“你一个人形都无法维持的孤魂,还不将本仙放在眼里,真是自不量力。”   黑影闪现,一声低吼:“仙界之人?”   趁他愣神,手中缚妖锁再度出手,维系了强大法力的仙器将那黑影锁住,再无逃脱可能。   “你们这帮仙界之人,与那半仙半魔,都该死!……”惊天动地的怒吼让大地都颤动了一下,如此强大的怨气,我竟有些想知道他为何落到此地。   定是我宽广的仙心又开始泛滥,但他话中的一个词引起了我的注意。   半仙半魔,这个曾在其他地方听到过的话,指的只有一个人,宫千度。   “可你选择了最坏的方式。”我道,最终只有一个魂飞魄散的结果,手中缚妖锁收紧。   黑影痛苦地嘶吼,“你就不怕那凡人也活不了命吗?”   “收了你,我自然能救他。”   “不……”随着缚妖锁仙气大盛,黑影开始慌忙挣扎,最终低声求饶,“别让我魂飞魄散……我告诉你那半仙半魔的事,我什么都说……”   我顿了顿,想起百里衍的话,这些事,我本不该再管。可自打算救温玉那一刻,便已忘了此次下界的理由罢。   缚妖锁的光芒盛世,黑影发出一声惨叫。   缚妖锁仙光褪去,我望着地上那团只剩一口气的黑影,传来阴暗的喘息:“……多谢上仙手下留情。”   我:“不要以为我便是放了你,你的下场只有魂飞魄散。”   黑影发出微弱的冷笑,缚妖锁仍在他体内禁锢着,我挥手将那黑影收入袖中。   回温府的途中,耳边声音不停。   “没想到,我魔界第一护法有朝一日竟落到如此地步,当年三界何人不惧怕的魔君,被那半魔半仙……”   我脚步一顿:“你是夜辜城的手下?”   袖中微微躁动起来,“你认识魔君?”   “魔君?”我反问一声,“如今的魔君,是宫千度。”   狰狞的冷笑传来:“那半仙半魔之人,若不是用了手段坐上魔君的位置,我绝不会放过他!”   “宫千度与夜辜城,发生了什么?”想起魔界幽寒烈狱被关押百年的那张脸,不禁问道。   “他不过是个被仙界放逐的堕仙,竟也能……”   话道一半,袖间竟传来剧烈的颤抖。   前方不知何时站了白衣人影,正面带笑意望向这边。   “找了你百年,竟躲在这儿。”   “宫千度……”黑影低叫一声,愤怒嘶吼交杂,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惧怕。   他缓缓朝我伸出手,眼角半眯,白袍被风吹的飒飒鼓动,一切有如慢动作。   我知道他的意思,思考几下,还是抬手将袖中的东西抛了出去。   “不要!……”   凄厉的声音猛然传来,然而那团黑气飞到半空,便已被宫千度打断,毫不留情的施法,只在眨眼间,便已是魂飞魄散的结局,只是出手之人依旧风轻云淡。   就像碾死一只蝼蚁般淡然。   他拍拍手,面无表情道:“还要多谢太白上仙,帮我找到它。”   我不动声色后退几步,他亦不动声色逼近。   我心中思考着若是动手有几分胜算。虽然此次没有被封仙印,可与他相差是在太大,实在胜算微小。   “为何太白上仙总要在我的事上插一脚,莫非,是你活的太不耐烦?”他略带威胁的声音漫进耳朵,我闻言微怒却又无法做什么。   我忽地一笑:“魔君大人知不知道世上有种东西叫,巧合?”   “巧合?”宫千度再次开口,“我与太白上仙之间,只能说是缘分了吧?”   “那也是孽缘。”我低声道,不知有没有被听到。   脑中忽然传来苏憬焦急的传音,他在找我。   还有一闪而过的温玉痛苦的脸,乱成一团的温府映入脑海。   温玉出事了?   不再管宫千度,也不管是否会被人发现,我施法便消失在原地。   留在原地的宫千度若有所思。   再次现身,已回到温府。   府内跑进跑出都是仆人,我略惊讶,怎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。   这时苏憬携着一位七八十岁老太太道我面前。   那老太太衣着贵气,脸上带着长辈的威严,却语气急切:“你就是阿玉请来的道长?快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了!快救救他……”   听到道长这称呼,我的眼皮不由自主抽了抽。   苏憬朝我道:“今日你出去后温公子突然发病,气息减弱。”   我忙跑到房中,床上的温玉果然奄奄一息,苍白的脸似将死之人。   虽然如此,但他额上的黑气已悉数散去,只是气息孱弱。   “怎么会这样?”苏憬不解。   我未理他,道:“将你的仙丹拿来。”   苏憬一愣,“你不是说,仙丹对他无用么?”   “他体内黑气根源已被我找到,那魔物的意识被打散,已无法害他性命。”   “原来如此。”苏憬说着,从怀中掏出仙丹递给我。   我施法将仙丹送入他腹中。   不出片刻,那张苍白的脸慢慢恢复,温玉的神志也逐渐清醒。   “以后,便似普通人那般了。”我轻声道。   “老君知道我将他的仙丹给凡人……会不会弄死我?”苏憬纠结的声音传来。   “怕什么,弄死的是你又非我。”   我一笑,在苏憬黑脸的目光中起身,手臂间传来一股力,暮地被拉住。   “醒了?”我朝床上的人道。   温玉睁眼,眸中清明,声音有些低哑:“你救了我?”   我未接话,只给了他一个眼神,不是我还能有谁。   他轻咳一声:“多谢。”   “不用谢。”我道,“我说过要帮你治病。”   补充了句:“外面那位老太太,是你祖母吧?”   话音刚落,一个身影已走进,随着激动地喊声:“阿玉,你好了吗?”   温玉一愣,轻轻喊道:“祖母。”   我看着温玉的祖母激动的扶着他,并不停地嘘寒问暖,温玉虽仍有些虚弱,面上却没有一丝不耐烦。   “你怎么了?”苏憬奇怪道。   “没事,只是对凡人复杂的七情六欲,有些好奇。”我道,眼睛片刻不离那对祖孙。   苏憬:“身为上仙,难道没有这普通的感觉?”   “应该是有的吧,”我若有所思,“可能时间太久,我都忘了从前的白献有过怎样的感觉。”   那边老太太已回头对我道:“姑娘的救命之恩,温府无以为报……”   我兴奋起来,莫非要用银子砸我?   只听她又道:“若是姑娘答应……一月后,温府定媒礼相娉娶姑娘过门。”   “什么?”我掏了掏耳朵,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。   老太太微笑着说:“阿玉本是身染恶疾,所有与他亲近之人都会受到伤害,姑娘非但没有受伤,还治好了他的病,与啊玉最是相配不过了。”   老太太或许觉得此话太过直白,又补了句:“若能娶到姑娘,是阿玉上辈子修来的福气。”   我朝床上的温玉望去,他眉目低垂,不反驳也不应声。   “修几辈子福,白献也不会嫁。”身后传来苏憬凉凉一声,老太太有些变了脸色。   气氛有些尴尬。   我只有哈哈笑了几声,打破尴尬。   心想这些凡间的长辈果然是扼杀年轻人话题的尴尬之源啊。   我笑道:“您太看得起我了,救人一命也算为自己积德,就不用温公子以身相许了。”   老太太以惊讶的目光打量我:“姑娘想清楚了,我们温府在天水城可是数一数二的人家,虽然这几年阿玉生病,我们都搬去了外面,但他病好了也是要……”   “老太太,您真不用这样,不过举手之劳。”要是感激我,给我点银子就可以了,我道,“是吧,温公子?”   温玉这才抬眸,眼中闪过一丝黯然,低哑的声音道:“白献姑娘说得对,祖母,您不用如此。”   老太太看他一眼,终是叹了口气道:“罢了……”   这段小插曲便到此结束。   临别前,温府果然送来好多银子,苏憬却想拒绝。他觉得收了这银子就等于欠了他们人情。   我笑着反驳:“恰恰相反,收下银子,才算是恩情两讫。”   苏憬愣住了,似乎在思考我的话,我趁机将银子收入袋中。   他抚额无奈道:“天帝可知道你如此收受贿赂?”   “收受贿赂?”我甚是不在意道,“在他身边该收的都收了,怕是到如今都不知道。”   苏憬若有所思:“他怎可能不知,是装作不知一直纵容你罢。”   “……是吗?”我愣神,想了想又摇头道,“百里衍那等斤斤计较的脾气,若被他发现我用他的名义受贿,怕是把我贬十次轮回都不够的。”   苏憬挑了挑嘴角,意有所指般道:“所谓当局者迷,旁观者清。”   说完他甩甩衣袖走开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作者是懒人,存稿直接搬上来的,大家尽情捉虫!   ☆、天水城劫祸   接下来几日,我完全将心思放于了人界的玩乐中。   虽然苏憬对我只知玩乐嗤之以鼻,却依旧随着我穿梭在各大酒楼小巷。   今晚是天水城一年一度的花灯节,我好奇地走在街巷中,瞧着每样东西都很新奇。   苏憬一脸习以为常跟在我身后,时不时在身后掏银子。   花市灯如昼,那挂在家家户户门前的花灯,比今日游街的人还多。   不远处一束礼花直冲云霄,“砰”一声炸开了。   苏憬闻声朝空中望去,我则被旁边摊位的物形花灯吸引了注意。   空中继而噼噼啪啪传来一阵礼炮声,不知是不是错觉,我感觉大地都震动了几下。   那震动越发剧烈,待人们发觉不寻常时,整个灯市的花灯突然齐齐湮灭!   空气中从未有过的强大波动猛地袭来,一阵阵卷入他们耳朵。   凡人受不了如此强大的音波,纷纷掩耳痛苦到底。   事情只在一瞬间发生。   “这是怎么……”我回神,口中话未说完,便被猛然扑来的苏憬打断。   “小心!”紧接着苏憬朝我跑来,用尽全力将我拉离了原地。   我被苏憬推得滚到了地上,待我起来望向原地,那里,只剩一个深深的巨坑。   而适才站在我旁边的凡人,只剩一道黑烟。   天空漆黑一片,像被撕裂了一道巨大的口子,鲜血淋漓,不断有凌厉的黑气从裂口喷出来,落到地上便是一道巨大的深坑。   此时空气中的波动已强大到能将人震碎,我亲眼瞧见不远处躲避不及的一个凡人,被从天而降的黑气砸到,顷刻间灰飞烟灭。   我捂住早已失去言语的嘴巴,纵然是仙魔大战,也没有眼前画面的骇目惊心。   越来越多的魔气从裂口处散出,苏憬吃力地带着我一次次躲过。   那惊人的数量,我来不及救一位毫无反击之力的凡人。   终于,魔气散露渐渐减少,大地一阵强烈的震动,裂口处浮现一道黑影。   披头散发,浑身魔气,走火入魔的魔元抑制不住魔息的泄露,正是造成这场灾祸的根源。   “夜辜城!”我咬牙切齿叫出那个名字。   他逃出了魔界幽寒烈狱?   天边满身魔气的人似乎听到了这一声,转了转头望向这边,我顿时心中一惊。   那般眼神,竟是失去了神志?   只是一眨眼,夜辜城从三界裂缝处出现,又瞬间消失在人界。   我连忙起身追赶,直到三界边缘。   那个走火入魔的人,连魔息都消失地一干二净。   我不甘心地掉头,空中闪过一道白光,离我越来越近。   那白光化作一道人影,直直朝我砸来。   震惊之余,我慌忙施法接住了那人。   “宫千度!”看清他的模样后,我再次一惊。   那白衣上尽是触目惊心的伤口,宫千度嘴角染血,竟已奄奄一息,连飞行的法术都无法维持。他剧烈喘息着,是魔息散尽的征兆。   脑中渐渐连成一条线,我眉头紧皱:“你与夜辜城做了什么?”   宫千度睁眼,扯开嘴角:“白献……又是你。太白上仙与我,真是有缘……”   我猛地放开他,他一下子支撑不住,摔倒地上低低咳了几声。   我指着灾难过后已然满目疮痍的天水城,眼前仍有来不及挣扎便尸骨无存的凡人身影,心中说不出滋味:“这些凡人,那么多生灵,一瞬间灰飞烟灭,你究竟做了什么?!”   我忍住不住颤抖的手心,死死盯着地上的人。   宫千度趴在地上,已经无力抬头,那道薄凉的视线缓缓扫过每一寸土地,眼中情绪没有丝毫转变。   我如沉入二月冰窟中,浑身泛着冷意。   许久,他微弱的声音传来:“夜辜城破开了烈狱结界,魔息失常……”   被撕裂的三界裂缝依旧停留在那,眼前闪过几道白光。   我与地上的人同时望去,再次对视,已各怀心事。   “仙界的人已出动,你终究要为这次灾祸付出代价。”我口中发出冰冷的声音,对他道。   地上的人没有说话,白袍被鲜血浸染。   “白献!你没事吧?”   身后传来苏憬担忧的声音,他朝我跑来。   眼前忽然闪过一道身影,宫千度猛地从地上掠起,毫无防备的苏憬顿时被他扣押在身前。   “你……”   来不及开口,苏憬颈间已出现一道深深的血口,殷红的鲜血蜿蜒而下刺痛了我的眼睛。   “放开他!”我惊叫出口。   宫千度充满威胁的声音传来,早已没有适才的奄奄一息。   “救我,否则我便叫他与我陪葬。”   我还未开口,便已传来苏憬痛苦的叫声,我的手狠狠一颤。   天尽头是无数仙光缭绕的天兵,越来越近。   “我救!”   宫千度脸上升起笑容,动作缓慢,收了扣押苏憬的手。   “他体内已被我下了魔毒,我若死了,他也活不了。”他道,然后与晕厥的苏憬齐齐倒下。   我看着逼近的仙光,终是口中念诀带着二人消失在原地。   只是片刻后,仙界众天兵落到此地。   指天神将对着已无活人气息的地方勘察一番,皱着眉对前面的人道:“陛下,此次灾祸乃魔界造成无疑,人界……损伤惨重。”   “损伤惨重?”站在天兵前的天帝收回目光,低声重复,袖间的手猛然紧握,“宫千度,你可知自己做了什么!”   指天神将跪地等候发落。   百里衍不带情绪的声音传来:“全力追查魔君宫千度下落,翻遍三界也要给朕找到他!”   “是。”指天神将领命,忽然发觉空气中隐约熟悉的仙气,他未说出,却暗自留了心眼。   仙人二界边界中存在着许多因仙气过盛形成的荒岛,这些荒岛漂浮于三界边缘,行踪难定。   我看着躺在地上的二人,心中思绪万千。   一个中了魔毒晕厥,一个失血过多气息微弱。   我想,若是刚刚没有救宫千度,等到仙界的人来,又会如何?   他与走火入魔的夜辜城一战,明明已是穷徒末路,却忍到最后一刻劫持苏憬威胁我。   他要活命,对苏憬身上下的法术必然用尽了最大之力。   仙界的人定会将他拿下,苏憬恐怕撑不过一时。   逃离前,我分明瞧见了那道金色身影。   百里衍…   地上的白影微微睁眼,我愤愤道:“被夜辜城伤的这么重,你竟还没死?”   他也不恼,虽然微弱,依然吐字清晰:“我死了,他也活不成,太白上仙知道该怎么做……”   我握紧拳头:“如今仙界上下都在缉拿你,我是仙界之人,如何救你?!”   宫千度闭了闭眼,黑发散在平地中像漆黑的墨,映着那张脸越发苍白如雪。   他道:“那便要看你的选择了。”   “选择?”我道,“选择救你而背叛仙界,而酿成大错?”   地上的人轻笑一声,情绪难以分辨:“错与对,本就是相对的。”他口气渐冷,“你若与那些顽固不化的仙人一样,便把我交给百里衍,到时候就让他给我陪葬。”   苏憬突然痛苦挣扎起来,嘴角溢出鲜血,我忙探过他的气脉,随即震惊。   宫千度无情的声音传来:“过了今日,他体内的魔毒便回天乏术。”   我试图将仙气传入他体内,却像石沉大海,苏憬体内的魔毒与仙气抗衡着,始终无法去除。   额间的汗大颗滴落,我浑然不觉。   难道真要走那一步吗?……   “你要我如何救你?”再次开口,我对着静默的宫千度道。   他从腰间取出一枚黑凤羽,递给我:“这枚尾羽,是魔界之主的象征,也是夜辜城费劲心思想得到它拿回魔君的位置。你带它去魔界,帮我拿回一物。”   我看着他那张脸,从未有过的凝重表情。   我接过黑凤羽,转身离开仙岛。   身后传来他低低的声音:“你想清楚了,踏出这里,很多事情都会改变。”   我没有回答。   我当然想的很清楚,可是没有选择,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苏憬死?   魔界甬道的入口易找,我却只能隐去仙气进入。   魔界已经乱成一团,夜辜城的逃脱,与宫千度的大战让整个魔界乌烟瘴气,但也使这里随处可见魔兵身影。   魔界大殿空无一人,我轻车熟路,按着记忆中不算曲折的路线,一步步来到曾关押夜辜城的幽寒烈狱。   此时的幽寒烈狱依旧充赤魔气,我忍着不适和头痛小心走进。   巨大的铁链已经破碎,像是被生生震开,周围的壁面全是打斗的痕迹,斑驳陆离。   眼前闪过一抹暗光,我朝光源望去,果然是时不时发出光芒的神器炼妖壶。   不,如今已不能叫做神器,炼妖壶早已被宫千度炼化,发出的光也幽深黯淡。   我靠近它,身上的不适感愈发强烈,未细想,我迅速将它收入袖中,朝外面飞去。   我庆幸没有惊动魔界的人,回到了荒岛。   ☆、坐穿仙界大牢   眼前那道白影正起身打坐调息。   宫千度见我回来,和手中的炼妖壶,道:“忘了与你说,炼妖壶已被我炼成魔器,能将接近之人心中的魔发挥至最大。”   我一怔。   他看我一眼,正色道:“你有没有发生什么?”   “没有,只是有些不适。”   略过过他有些惊异的目光,我提高音量:“你要的我都做到了,我只有一个要求,救苏憬。”   他闭上的眼重新睁开,道:“我法力未恢复,如何救他。”   “你…”我一时无法反驳。   他又开口:“把它给我。”   我松手,手中的炼妖壶便自动飞入他手中。   他口中轻念,炼妖壶光芒大盛,刹那间我感受到无数气息波动,皆来自于他手中的炼妖壶。   我猛地一惊,失声开口:“这些气息……是那日的魔物!”   那日我亲眼见到无数的魔物扑入这炼妖壶中,竟是被他炼化其中。此时那些波动不安的气息正源源不断从炼妖壶飞升而出。   宫千度竟是在施法让那些由魔物炼成的魔气融为一体!   我飞过去一掌将炼妖壶打翻在地。   炼妖壶的光淡去,在地上滚动几下,最终变得与普通壶器一般。   他法术中断,猛然吐出一口鲜血,双目赤红地望着我。   我比他还气愤,怒目相视:“此等至阴至邪的招数,我不会让你修炼为祸三界!”   他猛地起身,嘴角染血,狠狠道:“我修炼什么邪术,与你何干?还是说,你不想那小仙活命了?”   “你也是仙界之人,我不会让你吸取这些魔物来恢复法力。”   对面传来嗤笑,宫千度轻狂的声音传来:“仙界之人?白献,我以为你是个聪明的仙,没想到竟也愚蠢之极!你面前的人,是魔君,从来就不是什么仙界之人!”   我皱眉驳斥:“你是魔君,但百年前……”   “闭嘴!”他猛地打断,似变了个人般:“不要挑战我的耐性。”   我一言不发望着他,怒不可遏。   他亦望着我,眼中闪过多道思绪。   他神色复杂地望了眼失去光华的炼妖壶,和早已消散的魔气。   良久,终道:“我法术无法恢复,就等着他死吧。”   说完背过身去重新打坐调息。   看着他的背影,我竟有一丝不可思议地觉得像是赌气?   压下心中多余的想法,我闷声道:“死不了。”   我三两步走到苏憬身旁,从他身上掏出一个锦盒,其中装满了仙丹。我取了几粒,递给宫千度。   “凝息丹,只要你法力尚未散尽,便可恢复原来的三层。”   宫千度回头,难以置信地望着我手中的仙丹。   “你有这东西为何一开始不拿出来?!”   我一针见血:“不想为了你浪费此仙丹。”   他噎住。狠狠吞了凝息丹。   待他调和好气息,我便要他救人。   气息尚有些微弱的宫千度缓缓开口:“在无人护法的情况下,我没有百分百的肯定能解开他身上的魔毒。”   我正欲开口,却见他已对苏憬施法。   我静静站在一边,没过一会便感到不对。   荒岛上空有气流浮动,有东西破开了我设下的结界。   心中一惊,上方金光闪过,仙界天兵直直降到岛上。   “神将?”   我看着众天兵前面的指天神将,心中滑过不解。   另一边,宫千度正闭眼施法,额间汗迹隐约。   “果然是你。”   指天神将手持兵器,口中振振有词:“这魔头在人界造下孽祸,我今日便是来将他拿回仙界!”   说罢手中银光一闪,指天神将的身影便如风飞向宫千度,武器锋利。   我再度一惊,来不及细想,挡在前面。   “慢着!”   神将被迫停下,眼中不爽:“太白上仙可是要包庇这魔头?”   “不是。”我避重就轻道,“你现在还不能抓他。”   奈何这指天神将素来是仙界一根筋,他见我护在宫千度面前,便料定我想要包庇他,手一挥,身后的天兵便朝我攻来。   我一边迎战,一边大喊:“你做什么?!”   “太白上仙护着此魔头违抗仙命,本神将只有以下犯上。”   “胡说八道!”我气地大喊。   若不是苏憬尚未醒,我也不用被说成与宫千度有牵连。   我尽量不让不断逼近的天兵靠近那边,否则宫千度施法受到干扰,苏憬岂不是要没命。   “我再说一遍,让天兵住手!”我朝着外围的神将大喊,可他却像听不到我说的,眼神狠辣。   言至此,我手下不再留情。   一时间众天兵都近不了宫千度的身。   但毕竟寡不敌众,未过多久,我便觉力不从心,身手也缓慢下来。   就在我觉得要抵不过时,眼前闪过刺眼仙光,一身金色长袍的百里衍领着众仙家踏云飞入荒岛。   他敛目凝眉,眼神缓缓扫过与天兵天将激战的我,和打坐在地的宫千度。   “白献,你太让我失望了。”   一声如叹息般混着微风拂过耳畔,我猛地一顿,身上中了一掌也未觉。   “住手。”低沉的声音再度传来,混乱的天兵立刻退至后方。   “陛下,魔君宫千度逃至此地,臣领天兵前来缉拿,没想到太白上仙竟护着那魔头……”   指天已趁机禀告。   百里衍的脸依旧瞧不出神色。   片刻后,他抬手做了个手势,指天神将亲自出动朝地上的人掠去。   我看出他想做什么,再想阻止已来不及。   慌忙喊道:“等等……”   苏憬的魔毒未解,哪怕在过一会抓宫千度也可以。   可百里衍没给我机会说话,已冷冷开口:“来人,将太白上仙押回仙界大牢。”   百里衍身后几位上仙已联手朝我飞来将我擒住,封住仙力。   正在给苏憬施法解毒的宫千度败在了神将手下。   只来得及听见幽幽的声音:“如今连你一个小小仙界神将都能将我押下了。”   紧接着,我便被带出了荒岛,与静立的百里衍擦身而过的一瞬间,他眸子低敛,未看我一眼。   仙界大牢。   我在此地已被关押了半月余,几乎要将牢底坐穿。   期间没有任何关于处罚的消息,除了无法踏出结界一步,我还算自由。可牢内总共就这么点空间,纵然我有再大的心,也一日日焦躁起来。   我担忧着苏憬,也想知道宫千度此刻的下场。   外面一直守着几个天兵,一动不动,甚是尽职。   我走过去,试图开口:“宫千度那魔头如今怎么样了?”   那几个天兵似未听见一般,我又重复了一遍。   这时立马传来回答:“陛下下旨我等不能与太白上仙交谈。”   “不能和我说话?”我怪叫起来,“这是什么命令,百里衍当真这么说?”   天兵面面厮觑,欲言又止,最后只当没听见我的话。   我气得一甩仙袍,打坐在地。   没过多久,外面传来人声,我半惊半喜,起身瞧见太上老君那张气得胡子都在抖的脸。   “白献!你将苏憬带下人界便罢了,可好端端一个人,居然竖着下去横着上来!”如雷霆般怒吼随之而来。   原是兴师问罪而来。   我顿了顿道:“苏憬,如何了?”   “死了!”老君猛地一甩衣袖,从鼻间发出一声冷哼。   “怎么会……”我愣住,难以置信。   “哼,死了你可满意?若不是带回来还有一口气,没有本君中了那魔毒他怕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。”   胸腔渐渐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气,堵在那边无法舒展。   我再次开口,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十足的冷意:“苏憬下界是我疏忽了,害他受伤纵然逃不了干系,我知道老君兜率宫百年来才收下苏憬一人,但你如此拿他性命开玩笑,岂不太过分。”   “拿他性命开玩笑?我兜率宫的人……”还想与我争辩的老君见我眼中腾起的怒火,最终甩袖离去。   许久后我才反应过来,有些后悔适才激烈的语气,就这么气跑了唯一一个来与我讲话之人。   我不甘心地再度朝守着大牢的天兵开口:“能否帮我通传一声,我有事找陛下…”   几人一动不动,一点也没有要帮我通传的意思。   我急得跺脚,又大声喊了几句。   天兵无奈又无语道:“上仙别喊了,陛下只吩咐我等在此看管上仙,恕难从命。”   我凝噎一阵,朝他道:“那你告诉我,宫千度那魔头如何了?”   没有回答,就在我要放弃时,那天兵的声音突然传来:“魔君宫千度已被打入寒冥幽界。”   我顿住,心中不知什么感受。   不过,我现在最该担心的是自己吧?!   如今仙界如何传想想便知,我与宫千度一起被押回,更有神将说我包庇魔头,与魔界勾结的下场……   我浑身一惊,再次大喊:“我要见陛下!我有话跟他说!……”   可不论我怎么喊,那天兵一句都不肯再回。   我颓废地坐在地上,仙力被封,又被关在此地,我简直就与废人别无一二。   这一百年来在百里衍身边当上仙,大起大落的日子我几乎习以为常,却是每次都这么措不及防。   一连过了几日,百里衍总算出现。   我一睁眼便见到他那张低沉的脸,我猛地起身。   “陛下……”   百里衍忽然施法封住我的嘴巴,不让我开口。   “你可知自己做了什么?”他静静开口,又道,“身为上仙却差点触犯仙规,你给我在这里好好反省。”   说完毫不留恋扬尘而去。   待我回神,早已不见他的身影。   难道是因为我插手了宫千度的事?   可是百里衍,你为什么不肯听我解释……   封住我的嘴巴,完全是不想给我机会。   我忽然心生埋怨,当了一百年太白,却连一句解释都不给我说,难道他以为在仙界大牢呆着的滋味的很爽吗。   ☆、千度   带着对百里的埋怨,我又度过了无聊的牢狱之日。   直到锦凰的到来。   “太白上仙如今的日子,还真是自在。”她一来便朝打坐的我道。   我睁眼,瞧见站在面前火红的身影。   “你怎么进来的?”我疑惑。   她头稍微偏向外面,我顺其望去,发现已被打晕的天兵。   我起身,惊诧道:“锦凰仙子这是什么意思。”   她答非所问,“你知道我哥哥……宫千度被关在寒冥幽界了吧。”   第一次从她嘴中听见哥哥这个词,我有些愣神,差些忘了他们是兄妹。   我冷声答道:“宫千度为祸人界,伤害生灵无数,被关入寒冥幽界也是活该。”   “那不是他做的!”锦凰语气激动起来,随即恢复正常,“就算如此,你不想那叫苏憬的小仙活命了吗?”   苏憬……他不是已被老君救了吗?   锦凰似知道我在想什么一般,开口道:“魔毒之法岂是几颗仙丹能够清除的,你不想想,若是如此轻易能解开,太上老君为何偏偏还要来找你?”   她怎么连这个都知道?   我怀疑地瞧着眼前的人,却发现自己对这锦凰仙子实在知之甚少。   “你到底想说什么……”   锦凰:“陛下定不会放过哥哥,若是哥哥身为魔君的法力被废,那小仙身上的毒三界中再也无人能解。”   “你要我救宫千度。”我语气肯定,心中有些了然。   “太白上仙知道我的意思。”她突然笑了。   我:“锦凰仙子,你怕是找错人了。我如今被押牢中,自顾不暇。”而且我怎可能一而再地违抗天命,去救宫千度?   若是这样,便真是万劫不复。   我瞧着面带微笑的锦凰,她打的难道就是这个主意?   她忽又笑了:“太白上仙不必拒绝如此快,你好好想想,到时再回答我也不迟。”   锦凰走前留下了一颗手掌大小的珠子,白皙光滑,并无异样。   直到我拿起端详时,那珠子才发出刺眼的光,那光一下子照进我眼中,同时无数画面涌入脑中。   三界尽头,白衣之人驭风而来,仔细看去,身影竟带着仓皇。   钟塔鸣声震响三界,身后数十万天兵追击而至,已没有退路。   “宫千度,休要再逃。太子有令,随我们回寒冥幽界,从轻发落!”   白影没有丝毫停顿,激怒了天兵。太子亲自下令,只要宫千度未逃出三界,就必须将他抓回。   宫千度突然一顿,回头看那紧追不放的天兵,眼神渐渐肃杀。   那些在百里衍历劫时陷害他的仙人,也只不过被贬入轮回,永世不得为仙。   他却偏偏对他这个助他渡过劫数的人无法放过。   不过是借用了魔界力量,他便当是无可挽回降罪于他吗?!他眼中的天道仙规,便是仙魔不两立。宫千度冷笑。   天兵见那身影顿住,正加急飞驰。   空气中涌来一片暗黑之气,紧接着无数震荡而来,十万天兵收住兵器,停住脚望向那黑色尽头。   黑压压的军队突然出现,与仙界截然不同的气息,让天兵瞬间握紧了兵器,齐齐对着前方,剑拔弩张。   “夜辜城!”   不知是谁喊了声,天兵之间有些躁动起来。   魔界之主夜辜城,手段残忍心狠手辣,魔界重将无一不敢臣服,那种臣服源自于恐惧。名声传到仙界,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。   一时间,两边都不敢再动。   宫千度望着魔兵前的夜辜城,那强大的魔气逼迫得人无法直视,目光微寒。   夜辜城寻着视线看了看离这边更近的宫千度,见他面色微喘,额间隐约有黑气缭绕,早已不是个心思纯正的仙人。   随即嗤笑一声,带着睥睨三界意味道:“你就是那叫宫千度的小仙?”   夜辜城不将他放在眼底,甚至是眼前的十万天兵,宫千度却也不惧他,但说不出心中是何感受。   他没有回答,心中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。   却没料到夜辜城竟大手一挥,魔界入口的甬道骤然出现眼前,更是惊呆了后面不敢轻举妄动的天兵天将。   “进不进,就看你的选择了。”夜辜城的声音响彻在天地间。  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飞入,魔界甬道在顷刻他身后关闭。   夜辜城自然没那么好心,也没那闲情去救一个被天兵追捕的仙界之人。   只不过他身份低微却敢与魔界勾结,各取所需,深谙其中之道......   当年宫千度碰见的便是魔界第一护法蛊幽。   蛊幽那时正在人界收集消息,也是他发现下界的宫千度主动找上门来。宫千度并不知道魔界想做什么,却提出以仙界的情报换取他的力量。   之后宫千度便查出了陷害太子历劫的几位仙人,并破了他们的手段。   他想,他提供的仙界之事,也不会叫魔界失望,他们不过各取所需,只是后来这桩交易被百里衍所知,便有了这般没有退路的事。   蛊幽,他却是从此记住了这个魔界第一护法。   魔界的人多生性残暴,蛊幽仗着自己第一护法的身份已是不将人放在眼底,如今一个仙界之人到了魔界,可想而知。   宫千度却一直不动声色,他们都以为一个小仙不敢做什么,他是在等待时机。   魔宫尽头,是一处禁地的存在,夜辜城从不让任何外人进去,他知道,那儿不过是住了一个女人。   他曾亲眼见到,一个误闯的魔兵,从此消失在了三界。   魔界有影箩一族,影箩魔个个擅长幻术迷惑对方,被夜辜城那般小心翼翼护着的便是影箩一族的人,弗影。   他在魔界从不会轻举妄动,夜辜城渐渐信任于他,偶尔交与他一些事处理。   直到锦凰出了清净源,误开了魔界甬道闯入后。   夜辜城从她第一次进入魔界便已发现,他却没有抓她,锦凰以为侥幸躲过,却不知已成了魔界鱼饵。   最后锦凰被追围在三界入口的百里衍发现,魔界的计划败露,被百里衍的天兵消灭不少势力。   夜辜城自然怀疑宫千度。   他依旧坦然自若。   同时锦凰堕仙被逼到魔界,夜辜城迁怒与她,誓要让锦凰魂飞魄散!   他等的便是这样一个机会,魔界的兵力已悉数被百里衍消灭,此时夜辜城身边不过只有蛊幽,魔界大殿外站着的,早已被他收为己用。   没有魔兵的夜辜城实力也不容小觑,即使是宫千度也无把握完全能赢他。   可当弗影出现在宫千度手中的时候,夜辜城便已失了战斗的力量。   夜辜城对这影箩魔的用情至深,是他意料之中,又没有想到。   “你只有一个选择,自断六脉。”最后,宫千度朝他道。   夜辜城如被逼入绝境的狼,眼中除了极重的戾气,便是那嗜血的模样。   他大概想不到,手段残忍的他会败在一个仙界默默无名的小仙手中。   夜辜城还是自断了六脉,顷刻间,整个魔界充斥着自他身上散出的魔息,待到魔息散尽,这位魔界之首也成了废人。   被挟持住的弗影发出一声极大的悲怮,不知从哪来的法力挣脱了宫千度的钳制。   不过夜辜城再无威胁之力,也就随那影箩魔而去。   被逼入绝境的人大概想的只有鱼死网破,大概只有百年后的宫千度才能体会,那一刻面对夜辜城的弗影想的是什么。   她如濒死之人,拼尽全力,用幻术将宫千度困在了原地。   哪怕只有一刻,她已朝一旁堕仙的锦凰而去。   宫千度亲眼看见锦凰被弗影施法打散了魂魄,出手时已无可挽回。   锦凰被逼成堕仙,三魂六魄本不稳定,弗影的偷袭一击得成。   他至此才大怒,当着夜辜城的面,毫不留情将弗影打得魂飞魄散。只是最后一刻,夜辜城飞身而老用尽最后的魔息,护住了弗影的魂魄。   宫千度施法朝他而去,空气中传来冰冷酷寒的话。   “身为魔君,你不该有弱点。”   夜辜城被关在魔界烈狱,日日遭受酷刑。   宫千度一个个清理了魔界的人,第一个便是蛊幽。   蛊幽竟还是个对夜辜城忠心之人,直到被打散魂魄还在负偶顽抗。   很快,魔界再度易主,夜辜城的旧党被全数清理,以致于而后一百年,都几乎无人知道夜辜城的存在。   *   百年后,幽暗如蛮荒的魔界烈狱。   纵横的闪电交错着一下一下照亮烈狱中央的二人。   宫千度一袭白衣如谦谦公子,望着眼前被巨链缚住的人。   夜辜城以想撕碎他的眼神望着眼前之人。   最终是他先开口:“她在哪儿?!”   头顶的巨链随着他开口发出沉闷巨大的声音。   “你知道我要什么。”宫千度淡漠的声音传来。   夜辜城狠狠瞪着他,面上不甘尽显,终于,他的眼神暗淡下来,似妥协一般。   *   画面一转,夜辜城剧烈挣扎着,巨链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,面前的宫千度似听不见一般。   “宫千度,我不会放过你!”他呲目欲裂,发怒的声音阵阵响起,回荡整个寒冰烈狱。   宫千度面无表情后退两步,袖中有盈盈光泽溢出,夜辜城猛然怔住,随后更惊动天地的震怒声响起。   “你做了什么!”   宫千度立在三丈外,身姿笔挺,他道:“你要找那影箩魔,我便帮你把她的魂魄带来,也不算食言。”   夜辜城一动不动望着眼前绕着他转的那道光,喃喃:“弗影……”   宫千度冷笑,不合时宜的话响起:“我早说过,魔界之主不该有弱点,所以你注定要败在我手中。”   夜辜城没有回答,只是定定望着那缕残魂。   那魂魄似有意识般,不停在他周围跳动,光芒一明一灭。   三丈外的宫千度忽然出手,来不及瞧见他施了什么法,那道本就暗淡的魂光瞬间消失在他眼前,魂飞魄散。   夜辜城猛地一震,随即而来是让整个魔界都颤动的怒吼。   他身上的巨链似发挥至了极限,隐隐有强大的魔息泄露。随着他的怒吼,巨链如同大海中的帆船被惊天动地的波涛紧绷着。   只听见一声爆炸声,束缚着夜辜城的巨链便被生生震开。   宫千度被那股强大的气流波及,弹到身后的墙壁上,吐出一口血。   烈狱中央的夜辜城,一身黑衣,周身缠绕着剧增的戾气,还有不住溢散的魔息。   宫千度震惊地望着他,百年前他便自断六脉,难道百年来他在寒冰烈狱中所受的嗜心之刑,竟让他慢慢恢复了魔力?!   他当即捻诀朝夜辜城而去,只是夜辜城瞳孔涣散,魔气缭绕,早已失去神志,不知从何而来如此强大的魔气,让他竟接不住他十招!   外面的魔兵涌了进来,见到里面混乱的情形,皆有些发怔。   听到宫千度命令后随即朝夜辜城冲去,夜辜城顷刻间便解决了魔兵,朝外面飞去。   宫千度追了出去,在魔界又与他接了几招,几近癫狂的夜辜城浑身都散着无法控制的魔气,宫千度再度被重伤,血渐染白袍。   夜辜城打开了三界通道,他用尽全力朝那影子追去。   终是在人界法力散尽,也跟丢了夜辜城。      ☆、伏闻帝君      *   珠子的光渐渐黯淡,脑中的景象也随之褪去。   我却是震惊地无法回神。   锦凰让我知道这些,是为了救宫千度吗,可她明知不可能,还是说,她想拉我下水?   想至此,我脸色慢慢沉下来。   彻底思考几番,我开始忧虑现在该如何对百里衍交代,想到凌霄殿如猛浪激起的弹劾,我便再也坐不住了。   眼皮抽抽地跳,我有不好的感觉。   果然,大牢外很快来了一批天兵。   看他们的样子我便猜到,定是凌霄殿那些老仙发难。   凌霄殿众仙齐聚,百里衍沉色坐在大殿之上,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,连我都感觉到了。   不出所料这里应该刚经历一场口水大战。   我一进去,便成了众矢之的,那些射过来的目光差点将我戳成骷髅。   “现在就让太白上仙自己来说是怎么回事罢。”   一道略带凌厉的声音响起,我朝前望去,却是极少能在殿上见到的智心上仙。   度厄、司禄还有几位平日与我还算交好的星君立在一旁,没有做声,智心上仙严肃望来,我心中叹息一声,缓缓开口。   “我与苏憬本在人界游玩,魔界魔气泄露波及许多凡人,后来宫千度以苏憬性命威胁我救他,事情便是这样。”   三言两语,便道出那一瞬间的惊心动魄,事情过后谁又能记得当时惨绝的景象。   智心上仙走近一步,朝我道:“然后上仙便救了那魔君?”   我点头。   他语气严肃起来:“既然如此你为何阻拦神将抓那魔君?这可是,与魔界勾结的大罪!”   我:“那时宫千度正为苏憬施法救他,若被出手打断,苏憬定然没命。”   “太白上仙,你虽身为上仙,可事关三界,怎能凭一己之念做出决定?这等事应该上报陛下来处理!你可真是糊涂……”智心叹了口气,一甩袖袍。   我闻言一怔,抬头朝百里衍看去。   他没有看我,眼中分明有一闪而过的失望,我心中不是滋味起来。   这时又有仙人开口:“如今魔君宫千度已被抓住,太白上仙犯下大错也是事出有因,但仍要略施小惩以表仙规公正。”   话都这么说了,我也只有低头接受即将而来的惩罚。   未等百里衍开口,凌霄殿外忽然传来几声朗笑,一道高挑贵气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。   “陛下的凌霄殿好生热闹啊!”   随着话语落下,众人才看清来人的脸。   百里衍站起身,朝他道:“伏闻帝君怎么有空来天庭?”   “在西界闲了一百年,是在无事可做,可是到打扰各位了?”伏闻笑道。   有人悄悄上前对这位帝君细细讲了这讨伐会的因果,伏闻帝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,含笑朝我望来。   自听见那声音起我便默默低着头,充当空气。   有脚步越来越近,然后一只手猛地搭上了我的肩膀,将我拉向一具温热的身体。   有声音在头顶响起:“美人舞绮罗,倾国是情多。你们莫非看太白上仙是女子,便如此针对她?”   此话一出,我鸡皮疙瘩顿起,恨不得立马拍掉那只手。   接着一句轻的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飘进耳朵:“太白小仙,好久不见啊。”   我又变得动都不敢动。   智心上仙不满地望着伏闻,道:“帝君误会了,并非我们针对太白上仙,只是她包庇魔君宫千度,使仙界失了捉拿他的最佳时机,理应责罚!”   伏闻抬头,笑道:“既然魔君已抓,仙界又没有损失什么,那其中实非曲折又何必去管?”   智心上仙顿了顿,反驳不出话来。   终是百里衍开口,“帝君认识白献?”   我感受到上方一道灼热的视线,正定定望着我,待我冷汗都挂下了好多,他才幽幽开口:“何止认识,你说是吗,太白上仙?”   我顿时惊跳起来,不自觉地退到离百里衍更近的一边。   我无视掉百里衍充满探究的视线,将头埋地更低,恨不得钻个孔进去。   伏闻一声轻笑,没有动作。   智心上仙适时地在一旁补了一刀:“陛下,处置太白上仙一事……”   百里衍尚未开口,伏闻突然接话道:“不如将她交给我,本君在西界也许久没有插手天庭之事了,如今正好管管。”   我大惊,朝百里衍投去眼神,奈何他根本不看我,一双眼幽深瞧不起神色。   百里衍无法拒绝,终是额了额首。   伏闻巧然一笑,朝我走来:“犯错的上仙,与我走吧。”   他拉了我的手,将我带出了凌霄殿。   出了殿门,我哀叹道:“帝君,你饶了我罢。”   一身墨色的缎子衣袍,伏闻稍稍走在前面,这时抬起下巴朝我笑道:“饶了你?若不是我,现在你已经被那帮人处罚了。”   我想了想,还是说出了实话:“在你手里,我宁愿被他们处罚。”   伏闻忽然伸手将我的脖子勾到他臂下,突如其来的大力让我一口气噎在喉中,差些憋死。   他贴着我的头道:“这么怕我,看来你未忘记百年前的事啊。”   我艰难地吐出一口气,被他圈在臂间。   我怎么会忘,简直是我上仙生涯中一个最大的黑点。   百年前百里衍登基为帝不久,太白老仙提出下界游历,又指任了我为下一任太白。从散仙到太白上仙,惊喜之余更多的是慌乱。   仙界又分九重天,每一重天都有各自掌管的星君,多得是仙人。而我,一个从前只会游玩偷懒的散仙,如何能一下子记住。   伏闻乃是西界帝君,不常在仙界出现,况且他在百里衍登基前便已是帝君身份,天帝对他也要礼让三分。按理天帝登基那日各界上仙都要来,可我还是一介散仙,也未曾见过这位帝君。   我的无知,直接造成了后来的悲惨事件。   我成为太白不久,在仙界忙的晕头转向,百里衍又是个懒惰的性子,将那琐碎小事皆交与我管,也不知是太信任我还是什么。   处理完一堆事,我才得空出了凌霄殿。   飞到半路,忽然瞧见仙湖中飘着一只大鹅,通体雪白的毛发,火红的长橼,两只翅膀耷拉在湖面,正随着仙湖的水逐流。   走进一看,那体型竟比普通鹅大了两倍不止,比了比竟与我差不多高。   我好奇地拎起它,带回了八锦宫扔到椅子上等它醒来,自己去了一旁看本。   没过多久,传出几声怪叫。   我寻声望去,一双滴溜溜的圆眼瞪着我,正是那只大鹅。   这鹅虽叫着,气息确是微弱的,我未在意,以为是饿了。   想了想道:“你可喜欢吃虫子?”   那双滴溜溜的眼睛有些黑,我继续道:“八锦宫没有宫娥,最近出了好些虫子,你若喜欢,都抓去吃吧,也好帮我除虫。”   我兴奋地把它带到虫子最多的角落,却见它一动不动,长颈撇向一旁。   我以为它懒,便施了个小诀将虫子送进了它嘴中。   没想到这大鹅看似有力无气的,却猛然发出一声大叫,然后怪异地冲出了院子。   待我赶到八锦宫外,只剩一摊呕吐物,神奇的大鹅不翼而飞。   我为此伤感了一阵,其实我还打算养胖了再将它送进厨房的。   几日后,我再次从凌霄殿回来,一进门便觉宫内不同寻常,有仙气充斥。   等我进门,发现一墨色衣袍的长发男子正姿态闲雅地坐与榻前,低着头不知摆弄着什么。   他似乎发觉了我,抬头。  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,好似在哪儿见过一般。   尤其是那张翩若惊鸿的脸,优雅如画的身影比之天帝百里衍也不为过,望着这凭空出现的美男,我看呆了。   美男起身,忽然掠到我面前。   伸手便掐住我的脸,眼中闪过狠色,道:“太白金星,白献?”   我不明所以,还是点了点头。   见我点头,他手中更加用力,痛得我嘴角灌风。   他指着一个熟悉的角落恶狠狠道:“你竟敢让本君吃虫子?!”   我不解的眨了眨眼睛,随后望向那个角落,吃虫子……   “啊你……”我怪叫一声,“你是那只大鹅…….”   “大鹅?!”美男的脸瞬间黑了,掐我脸的手改成握住我的肩,狠狠摇了摇。   “你竟敢说本君的真身.....是大鹅?!”   我总算听明白,可仍有一处不明白,弱弱道:“不是大鹅.....是什么?”   在我眼中那分明是只大鹅,只不过高了点,状了点,还有毛灵气了点。   他倒吸一口气,对着我大喊:“那是仙鹤!上古仙兽之一仙鹤,本君修炼五千年的真身!竟被你一个小仙说成大鹅,还喂我吃虫子!......”   他气结,顿了顿,抬起手道:“本君今日便劈死你!”   我猛然逃窜至外面,回头大叫:“你一口一个本君,没想到气量如此小!不过是没认出你的真身,喂了几个虫子而已,没有我救你出仙湖你能那么快醒吗?”   我想我的胆子应该能包住天了,若是此刻知道眼前这位是谁,恐怕是一字也吐不出口。   没想到我的一通大叫,令他放下了手,胸膛微微起伏,看得出十分生气。   为了保命,我离了他十丈之远。   他嘴角挑开一抹弧度,“太白金星,你给我等着。”      ☆、死路,便是生机   话音一落,他消失在原地。   第二日下了早朝,我听闻见几位星君在议论。   “西界的伏闻帝君近日在仙界。”   “我知道,那日帝君好像是练功走岔了气,现出原形掉在仙湖中,醒来后不知怎的发了好大的怒火,差点翻了半个仙界,也不知是怎么了。”   “听说伏闻帝君此次要在仙界修养一段时日再回去西界,陛下都安排好了。”   听完这些话的我大吃一惊,回八锦宫的路都走错了。   回到宫中,传来一阵熟悉的仙气,我撂下仙本撒腿就跑。   还是被冲出来的伏闻拎住了脖子。   我扑通一声跪倒,真诚发声道:“小仙有眼不识帝君,帝君饶了我吧。”   伏闻发出一声轻蔑的哼声,那眼神瞧得我浑身发毛。   他以调养的名义住在天庭,但我觉得实则是为了折磨我。   果然,没过几日,他又是只身一人来了八锦宫,指使我捶背捏腿,我稍有不从,他便以告诉天帝要挟我。还将我带去三界蛮荒之地,那些地方邪气充盈,对于他是修炼的好地方,我却是送死。   我法力一般,差点丧命在巨兽口中,伏闻一掌劈死了那巨兽,奚落的嘲笑便随之而来。   “堂堂太白上仙,法术竟低成这般,你可真够给仙界丢脸的。”   我听后大怒,头一次无视他回了天庭。   后来伏闻依旧变本加厉来八锦宫指使我干着干那,却是不再带我去修炼了。   这般惨痛的日子经历了两月有余,之后伏闻被西界诏回,我才如大赦。   时隔一百年,如今再次见到这位伏闻帝君,我怎能不叹息。   “逗你玩儿呢,太白小仙。”伏闻哈哈一笑,放开我道,“本君岂是那小气之人?”   我心中叹气,怕是闲着没事再来报复的吧。   我忍不住试探:“伏闻帝君过了这么久来天庭,怕不是因为闲来无事吧?”   那双眼瞧着我渐渐幽深,肩头的手也紧了些。   “你还真聪明,仙魔二界的事惊动了西界,那边派本君来瞧瞧。”他突然低声道,呼出的气都喷在我脸上。   我皱着眉避开,顺便拍掉了那手。   我刚想开口,眼前闪过一道仙光,伏闻已施法将我捆住了。   “你.....你干什么?”   他半开玩笑,分不清真假:“本君可是在众仙面前答应了要罚你,你以为是假的?”   不是吧......   我挣了挣那力道,完全挣不开。   “你把我捆去哪儿?”   他扯出一味意味深长的笑:“蛮荒边界如何?”   “帝君开玩笑罢.....”我一听,连连后退两步,突然撞上身后一具身体。   转身对上百里衍没什么表情的脸,我一惊:“陛、陛下......”   百里衍阻止了我后退的趋势,转眼对伏闻帝君道:“帝君才从西界过来,先在此休息几日,白献朕先带走了。”   说完拉着我踏上仙云。   我被捆住手脚朝前跳了跳,仰着头道:“陛下,可否施法这绳子帮臣解开?”   他斜睨我一眼,竟大手一挥将我扛了起来。   加速飞驰间被扛在肩上的我回神已到了太微宫。   太微宫们砰一声关上,我坐在椅子上,百里衍居高临下地望着我。   他开口问道:“你与伏闻如何相识?”   我张了张嘴,将百年前的乌龙事告诉了他。   百里衍蹙着眉头,似在回忆,道:“朕怎么不知道?”   我笑道:“那时陛下登基不久,仙界许多事要处理,连我都忙不过来,怎么会注意这些小事。”   “小事?”他面无表情重复道。   我记起一事,蹬了蹬不能动的腿,道:“陛下,那宫千度怎样了?”   “你倒是关心他。”百里衍道了句。   我顿了顿,道:“臣关心的是苏憬的病。锦凰仙子来仙界大牢找过我,曾透露苏憬的体内的魔毒.....尚未去除。”   他抬眸望我。   我继续道:“臣自知犯错,只有一事,苏憬因为臣而下界,若因此遭了魔毒无法得救,臣会内疚一辈子。”   百里衍一言不发,也未回答。   然后出了太微宫。   我在原地思考几回,然后朝外面叫道:“陛下,您去哪儿......”我还被捆着呢!   听到动静的小鹿仙倌开门走进,我忙示意他替我解开绳索。   半响后,我扭了扭酸痛的手脚。   问:“陛下呢?”   小鹿仙倌摇摇头,说:“陛下出了太微宫,小仙也不知去了哪儿。”   我不禁奇怪,怎么一声不吭就出去了,这不符合他的作风。   小鹿仙倌望着我欲言又止,我瞧他那样子,道:“小鹿仙倌可有话要对我说?”   他又看我两眼,终是叹口气道:“太白上仙被关在仙牢那几日,陛下一直在凌霄殿,进出宫殿的仙人怕是能将门槛踏破。那些仙人,多数是弹劾上仙的。不知怎的,因为上仙包庇魔君一事,那些仙人纷纷出言要重罚上仙,陛下....费了很大劲才将那些话压了下来。”   原来那些天,百里衍竟是在帮我?   他不听我解释,是心中已相信了我吗.....   我一时又不知该说何才好,心中暖意流动。   小鹿仙倌看着没有动作的我,疑惑道:“上仙可是要......”   我朝他笑了笑:“我在这等陛下回来吧。”   寒冥幽界,空气中强烈的气流无形中桎梏了被关在此地的人,虽无实质,已叫人无法逃脱。   宫千度猛地睁眼,朝几丈外空无一人道:“出来。”   前方缓缓现出一个身形,宫千度嗤笑一声:“天帝陛下这是做什么?”   百里衍踏着灵气走近,没有理会他的嘲讽,静静开口:“你可有想过,百年后还是被关在了此地。”   宫千度道:“你有时间说这些废话,不如好好想想,如何找到夜辜城免得三界动荡。”   他口中不加掩饰的不敬,百里衍眼中闪过一抹愠色。   “不管你有何阴谋,不要扯上她。”   宫千度听完抬眼,笑意未达眼底:“她不过与其他人一样,都只是你天帝的一枚棋子不是吗?”   百里衍看他一眼:“就算是我的棋子,也轮不到你利用。”   宫千度不再答话,眼底的笑意一点一点散去。   百里衍走后,原地一道红影慢慢显现。   对着若有所思的宫千度道:“接下来该怎么办?”   他收回视线,没有答话。   红影急切起来:“哥哥!你受伤法术未恢复,夜辜城偏偏逃出魔界,若是这时候仙界再......”   “锦凰。”宫千度开口打断她,“我虽被关在这样,但你不觉得,夜辜城此刻逃出魔界恰恰是帮了我们吗?”   锦凰一愣,尚未反应过来他的话。   他继续道:“夜辜城如今魔息混乱神志不清,极有可能做出为祸三界之事,百里衍自然不会放任他。这般,也算是为我们制造了机会。”   凿得开壁,方能借的来光。有时候死路,便是生机。   锦凰点点头,神色千转,终是道:“那太白金星......”   宫千度眼睛一抬,语气骤然凌厉起来:“不要做多余的事。”   锦凰未料到他反应如此大,心中升起一股道不明的情绪,随后出了寒冥幽界。   我在太微宫等了许久,也不见百里衍身影。   倒是等来了伏闻帝君那家伙。   伏闻一脸闲散走进太微宫,在大殿内转了两圈。   我朝他揖手行礼:“伏闻帝君。”   他走到我面前,问道:“陛下不在?”   我点头道是。   他又道:“那你在这儿做什么?”   我:“......臣等陛下回来。”   伏闻:“你现在是我的人,应该跟着我才是。”   我皱眉,这话说得颇有歧义,正欲开口时,殿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。   “伏闻帝君来朕的太微宫,可有事?”   接着百里衍修长的身影走进。   伏闻听言回头随意道:“无事便不能来太微宫吗?”   百里衍笑了笑,“自然不是。”接着道,“只是朕与太白上仙尚有事情商议,便不能留帝君了。”   百里衍将话说清,没想到伏闻帝君的脸竟还是厚的,他当即撂起衣袍坐到一边说道。   “其实本君也是为魔界一事而来,正好一起商量了罢。”   我见此无语一阵,随后默默也坐了下来。   百里衍没什么表示,朝我道:“魔界一事,你知道多少?”   我微微点头,又猛然摇头。   我本是不知道的,多亏了那锦凰仙子,现在什么都知道了。   百里衍见我这副样子,敛眉不语。   我心里却在想,这些事我本不该管,若被知道岂不是违抗了命令?再者便是中了锦凰的招。   最后心里默默下了个决定,不能说。   旁边的伏闻插嘴道:“陛下,这次事情如此严重,西界也引起关注,白献只是文官,如何能将三界恩怨了解清楚?”   伏闻口气虽不经意,却是为我开脱。   百里淡淡道:“帝君代表西界插手魔界之事应当慎重。”   伏闻听出这话中意味,笑了笑道:“那本君先告退了。”   说完瞧我一眼,出了太微宫。   百里衍一口气都不让我喘便发问:“宫千度虽已受伤被关寒冥幽界,魔界之事没有那么简单。”   我点头,“只怕他另有阴谋。”   百里衍走近一步,“朕在想,当初让你下界调查一事,是否错了。”   我一愣,不解:“陛下.....何出此言?”   “做的越多,错的越多。事到如今,你可知自己触犯了多少天规?光是救下魔君宫千度一事,便能成为让众仙检举你的理由?”   听完他的话,心中有些不是滋味,硬声道:“臣自觉无错,若陛下和众仙都认为臣错了,甘愿受罚!”   他动了怒:“你又为何与他牵扯许多?”   我也不想,可从下界起走的每一步就像是全套一样,将我圈在里面,我如何逃脱?   “陛下既然这样说,以后三界之事我不再管便是!”   我气得背过身子,不再看他。   许久,身后传来一道叹息,他无奈地开口:“身为天帝,你又如何明白朕。一言错,便是三界灾祸。”   “陛下......”   我转身开口,他却挥手道:“宫千度一事,你仍该在仙界大牢反思一段时日,这已是最轻的惩处。”   我应声,慢慢退出太微宫。      ☆、陛下,您对臣太好了   出了太微宫,我捻诀朝兜率宫飞去。   没飞多远,便碰上路边赏景的伏闻帝君。   “仙界风景百年未曾见过,你有时间可要带我逛逛。”他对我道。   刚应下,后面便追来一批天兵,恭敬地请我“回”仙界大牢。   伏闻惊讶地瞧着我:“这......”   我苦涩一笑:“帝君不必惊讶,白献如今是戴罪之身,恐怕短时间内无法带帝君逛了。”   “无事.....”伏闻顿了顿,这才说出二字。   我随天兵而去,半路,我试图商量能否去兜率宫一趟。   那天兵却道:“对不起了上仙 ,这是陛下的命令,小将无法做主。”   我叹气:“罢了。”   我又被关到了仙界大牢,此后几日,不管三界有何事,都进不了我耳朵。   这样的后果便是,越发闲得慌。   好在百里衍算对我不错,在牢内虽失去了自由之身,却有许多风景可看,每一日都是不同的风光。   我何尝不知,那是他施的法。   偶尔,我也会从看守的天兵嘴中套套外边的情况。   时间一长,天兵便耐不住我的磨功,差不多都说了。   这几日的大事便是捉拿夜辜城一事,各路神将出动,也只寻到其踪迹。   我想,夜辜城神志打乱,魔息泄露地那么厉害,又有何处藏身之地呢。但若不早将他找到,他无法控制自己的邪魔戾气,终是要对下界造成伤害。   宫千度那边,被关在寒冥幽界,没有什么动静。   一日,我正闭眼入睡,仙牢内空气突然波动。   睁眼时仙牢内多了一道黑影,还有身后倒地的天兵。   我一惊,还未来得及开口,那黑影便猛地飞来将我打晕。模糊间只感觉被扛起,带出了仙牢。   混沌中,一阵气息进入体内,我骤然醒来。   眼前站着的黑影,全身上下笼罩在黑衣中,分不清男女。   而他正施法将强大的魔气输入我体内!   不知下了什么法术,我竟动弹不得。   “你是谁?”   黑影没有回答,魔气似□□般流入我体内,最后沉入丹田,竟没有任何反斥。我终于记起,在魔界时我体内便已有未除去的魔气,他现在这样又是想干什么?   脑中隐约有不好的念头,魔气一旦入侵仙体,便无可控制.....   一道光术从眼前闪过,我闭了闭眼。黑影一惊,猛地停手。   然后是接连不断的法术直直像黑影逼来,强大的仙术让他招架不住,连连后退。   我竟看到了一身锦袍的百里衍,他是怎么找到我的?   黑影也发现了他,当即施法消失了。   百里衍追至身旁,已不见黑影踪迹,若有所思地望着他逃跑的方向。   我咳嗽两声:“陛下.....”   他回头望着我,薄薄的唇微抿,看不透在想什么。   他道:“天兵来报,仙牢结界被破开,太白上仙打晕看守的天兵逃了。”   我眼皮一抽,反驳:“并没有。”   “朕知道。”百里衍伸手拉我,眼眸低低的,少了往日那一分严厉,“此事先不可张扬。”   我不解:“那闯入仙牢的黑影如何寻?”   他拉着我,眼带无奈:“不管如何,这事终究对你不利。若是逃出仙牢之事再传出去,那些弹劾你的话,朕也压不住了。”   我低声道:“陛下.....多谢您一直相信我。”   “嗯。”他应了一声,未多做回答。   他突然反握过我的手,微凉的指间探过我的手腕,眼中很快闪过一抹惊异,却是没有再说什么。   “你随我回太微宫。”他不容置疑道。   当下便施法朝仙界太微宫而去,而我尚未反应过来是何用意。   夜阑人静,似一副淡青色的幕布罩住整个仙界。   月凉如水,我在太微宫偏殿内一次次探测体内的魔气,却似沉入无边的海一般,毫无波澜。   我走出房门,任微凉的夜风吹去心中烦躁。   视线忽然转向一处,我慢慢朝太微小筑而去。   到天帝这般位置,已不需要凡仙一样睡觉休息。   小筑内殿中,百里衍正闭眼打坐,仙气萦绕周身,额间碎发被风微微吹起,残月照着那张脸,朦胧俊美,看不真切。   我抬脚踏进内殿,离他还有三丈远呢,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出去。   我倒是忘了,修炼到此程度入定时自有仙印护体。   幸好我没什么歹念,也只被弹得滚了几圈。   等我摸着摔痛的屁股起身时,百里衍已睁开了眼。   “白献?”低沉的声音传来。   我摸着屁屁走进两步,惨痛地叫了声:“陛下.....”   他收了仙气,起身:“朕神识离体时,不要靠近。”   我应声,又踌躇了一下。   百里衍定定望着我,似乎在等我开口。   犹豫两秒,还是将体内有无法除去的魔气告诉了他,还有之前在魔界吸取了魔气一事。   百里衍敛了敛眉,并不意外,应是早就探到了。   他突然抬手,光束便将我围住。   “朕帮你。”他道,随即闭了眼施法。   一道更强大的仙气进入体内,探索般,体内魔气渐渐浮现。   可之后无论在怎样施法,魔气始终无法被逼出。   百里衍眉头渐锁,不自觉施了重法。   他嘴角突然溢出一丝血,我吓了一跳,忙扑过去扶他。   “陛下!”   “那魔气,竟像是与你......融会在一起了么。”他皱眉道。   我急道:“臣也曾试图逼除那魔气,却是毫无办法。陛下......你不要紧罢?”堂堂天帝竟在我面前吐了血,我紧紧抓住那袖子。   百里衍似笑非笑,轻声道:“怕朕出事?”   我都快怕哭了!   他要是出事,我死十次都不够。   他笑着看我,许久后我才反应过来,我此刻正一手扯着他的袖子,一手扶着他,姿势诡异。   我尴尬地放开了手,跪倒一旁忏悔。   “都是我的错,若不是我惹了那么多事,陛下也不会吐血.....”我十分诚恳道。   百里衍表情淡淡的:“你也太小瞧朕了,一道魔气,还不至于让朕受伤。”   “......”都吐血了,真的不要紧?   “好了。”他淡淡打断,像是解释,“不过是一时没有控制好气息,有些紊乱罢了,调息一会便可。”   原是这样,我这才安心地点头,乖乖站在旁边。   半晌,调息完毕的百里衍睁开眼,瞧见仍站在一旁的我,眼中有些讶异。   “你怎么还在这儿?”   我:“陛下调息期间,臣自然要在此守着......”   其实我是怕了,仙界大牢尚能被魔界之人破开结界,若再来个黑衣人,我的小心肝再经受不住了......   “明日朕要随伏闻帝君去西界,你且在太微宫呆着。”他突然道。   我一愣:“陛下去西界是要做什么?”   “魔界一事已引起西界关注,既然伏闻帝君都来了,朕自然也该去一趟。”他道。   我忽然想起伏闻说过话,的确是为了调查魔界一事。   神游间,面前出现一张大床。   “若是累了,便歇息吧。”   看着那张舒适的大床,我麻溜地爬上。   被窝内,我露出一双眼,盯着那道侧颜,线条如雕刻。   “陛下。”我轻声,“您对臣太好了。”   没有回答。   睡意阵阵袭来,我禁不住睡去,却是格外心安。   “你若能记得住朕的好,便好了。”良久,一声宛如自语。   待我一觉醒来,已是第二日。   殿内已没了百里衍身影。   睡舒服了一晚,感觉仙体都畅通不少。   小鹿仙倌很合时宜地走进:“上仙醒了?陛下已与伏闻帝君去了西界,特意吩咐我提醒上仙不要乱跑。”   “......我知道了。”   过了两日,众仙家那边都没什么消息传来,看来百里衍将仙牢的事压下了。   我胆子便大了起来。   招来天狗,朝二重天兜率宫而去。   兜率宫的看门仙童每次见我都是不同表情态度,我都怀疑他是否有精分之病。   一番威逼利诱,终于闯进了老君的殿内。   转了一圈,没有苏憬身影。我心中一沉,难道锦凰说的是对的?   老君沉着脸走出,不大欢迎地看着我。   “太白上仙不是应该被关在仙牢里吗,你怎么逃出来的?”   我:“陛下放我出来的。苏憬呢?”   老君一顿:“怎么?”   “我听说,苏憬体内的魔毒无法根除......是真的吗?”   老君闻言冷嗤一声:“我还以为什么事!”他道:“一开始是无法解那魔毒,虽效果甚微,但这几天服了仙丹已好了大半。”   我松了口气,“那便好。”锦凰那番话,果然不能全信。   老君得意道:“三界之内还没有什么是本君的仙丹不能救的。”   我朝他行礼后慢慢出了兜率宫。   身后传来老君喊声:“这便走了?看都不看那小子一眼,还在床上微弱着呢,真是的.....”   不敢在路上多耽搁,还是乖乖回了太微宫。   太微宫静悄悄地,里面的天兵宫娥不知去了哪里,连小鹿仙倌说有事要忙后都不见了踪影,这景象,自然是十分异常的。   走过玉石台,太微小筑近在眼前,想起不能乱闯,我止了脚步。   转身欲走时,一道轻得无法识别的声音闪过,我一顿。   ......有人?   那声音转瞬即逝,我走进几步,开了神识细细探去,停在一道门前。      ☆、百里衍的心魔   似压抑般的声音响起,轻微难觉。   我猛地推开了门。   瞧见里面的人时,我顿时惊住。   “陛下?.....”   百里衍神色略带痛苦,捂着胸口,额间汗滴落下,像是压抑着什么。   呼吸急促间竟带了几分狼狈。   而此时与我一样的惊诧表情望着我。   我跑过去,惊讶之余不明所以。   “陛下不是去了西界吗?”怎么这样子......像是受了重伤?   他未答我,抬手,身后的门砰然关闭。   抬起的手未放下,对着我道:“过来扶朕。”   扶起百里衍,他又指使我到一处,墙壁上一处奇怪的地方,竟是道暗门。   暗门打开,我扶着他走进。   没想到太微宫还有这样的密道,是百里衍设下的?我不禁看了眼一旁的人,他神色低敛,没有察觉我的目光。   密道通往一处光明敞亮之地,越往里走,越觉四肢百骸流入许多天地灵气,这里,竟能不由的吸收灵气。   “这里是仙界凝聚天地日月灵气之地,早便存在于此。”   他说着,走到中间一张寒冰床上坐下。   我站在一旁,道:“陛下不是去了西界吗,怎么这么快回来了?”   这才几日,还带着一身伤。   他支开宫内的人,是为了不让仙界的人知道吧。   百里衍调息几下,缓缓开口:“朕去西界,实则是为了追查夜辜城踪迹,没想到,他的魔气竟已强大到如此.....”   “陛下的伤,是夜辜城所为?”我吃惊。   “倒也不是,他还伤不了我。只是伏闻帝君.....”百里衍顿了顿,不知想到了什么,嘴角微抽。   “伏闻帝君也去了?”   我再度惊讶,夜辜城纵然走火入魔,魔气大盛,一个西界帝君和天帝制服他也是绰绰有余,又如何会受伤而归。   百里衍施法定神。   想到伏闻那家伙,他眼皮又抽了两下。   “伏闻帝君对魔界之事了解不多,误入夜辜城圈套,朕救他时.....出了些意外。”   “那伏闻帝君......”   “他也受了伤,朕让他回了西界。”   百里衍脸色不是很好,不是因为受伤,倒像是心情不佳。   “陛下如何被夜辜城所伤的?”我问。   百里衍敛了周身仙光,忽然伸手扶上心口。   心魔一旦存于心中,便如鸩毒难以除去,夜辜城虽设下圈套,他却是败给了自己的心魔。   身为天帝,也无法克服。   那些看起来真真切切的画面,虽然都是假的,却映现了心之所欲,心之所魔。   “心魔。”他吐出二字。   “夜辜城的魔气竟如此厉害,能让陛下困于心魔?”   “魔由心生,非他法力强大。”   我皱眉:“陛下回仙界,众仙都还不知.....”   “朕因夜辜城受伤,不可让别人知道,以免引起慌乱。”   “那此后几日怎么办?”这伤又非一日能痊愈的。   “接下来一段时日,还得麻烦你了,白献。”他睁眸,长睫如翼,不知是不是我眼花,那双眼竟是金色的。   脑中升起一丝荒诞的想法。   我猛地扑了过去,抓住他的衣襟失口:“你......”   百里衍被我吓了一跳,沉了沉眸子:“怎么?”   我深吸一口气:“陛下......可曾下过界?”   “没有。”笃定的二字。   我盯着他的眼睛,想从中找出一丝波澜,却是没有。   我松开手,退后一步。   “有些事,既然不知道答案,也无需去探究。”   他的话别有深意,加定了我心中的猜测。   我道:“无需探究……陛下说的对,但有时候并非为了答案而想要答案,只不过想验证心中的猜测罢了。”   “什么猜测?”反问。   “长昀是陛下仙力所化吧,陛下似乎忘了给他一副不一样的外貌?”   百里衍:“......”   我:“陛下不用惊讶,我虽不知道用意,但陛下的决定是不会错的。”   也让我差些以为这世上竟有与百里衍一模一样的凡人存在。   他伸手放在唇边了咳两声,道:“那时朕只是怕魔界在人界会做什么,怕你......”   他未将话说完,我已明白意思。   我低头道:“臣知道.....陛下是为了保护我。”   他招招手,我走进,他突然靠了过来。鼻尖尽是他的呼吸。   “想不想知道,朕的心魔出现了什么?”   我瞪大眼睛,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,心跳有些乱了节奏。   竟鬼使神差般点了点头。   百里衍闭上眼睛,指间滑过我眉心,眼前渐渐展开一道画面。   却是一片白雾,视线越来越近,除了白雾便空无一物。   “什么都没有......”我脱口。   微凉的东西贴上我的唇,他未出声,手指压着我的唇,我便再也开不了口。   寂然无声之时,恍若能听见自己的心跳。   脑海终于有画面显现,白雾尽头缓缓露出一道露台,露台仙气袅袅,中央是座浴池。   这场景,像极了太微小筑。   长发女子背对着他,微微打湿的墨发不着一物,散在身后,此时看起来,如妖冶红罂。   肤如凝脂,雾气化为露水,凝在她光洁的肩上,她一举一动,缓缓擦拭。   女子似乎发现了走来的人,竟突然起身。   她转身时,望见那张一模一样的脸,我如遭盾击。   一下子清醒过来,我猛地推开百里衍,连视线都无从安放,慌乱、无措。   百里衍忽然伸手紧紧抓住我,才退开两步,又被他拽了回去。   他将我的脖子按向他怀中,口中是我从未听过的语气,“看清楚!”   法术闪过,那画面又强行进入脑中。   浴池前,女子身上衣衫半退,神色妩媚望着对面的人。  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百里衍,那双眼中满含的情绪,亦是我从未见过。   是欲是情,已无法分清。   她朝他慢慢走去,衣衫滑退......   我惊叫一声,再也无法平静。   百里衍箍着我,像被戳破秘密的人,突如其来的狠戾:“看清楚了吗?这便是朕的心魔!”   “我.....”   我挣开他,再多话都卡在喉中。   眼前的百里衍已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帝,他将三界之事交于我,在凌霄殿为我开脱,甚至化为长昀下界保护我,我都可以认为那是身为臣子,他对我的信任。   我不明白,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......   心突突狂跳,那道灼热的视线,不敢再去看那双眼睛,我猛地挣开他,拼了命的往外跑去。   百里衍伸手想拦,却未拦住。   衣角滑过手心,最终飘远。   他猛然吐出一口鲜血,手失去支撑。   良久,“朕......是洪水猛兽吗?”一声无奈苦涩的低喃。   跑出太微宫,我慌不择路。   吹来的凉风稍稍冲淡了难以平复的心情。   人在极端情况下,总会选择最安稳的办法,我选择逃跑,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百里衍。   我记起刚当上太白金星那段时日,每日要处理许多三界琐事。   也正是那时候,王母找到我。   她说,我能够当上太白上仙,不是运气好,而是老太白的亲自任命。虽身为上仙,但自己有几斤几两必须要看清。   她的意思大概能猜出几分,不过是因为离最高权位最近的女仙只我一个,那番话似告诫似威胁。   从此以后我便有些怕了王母。   想什么来什么,我正定下心,便见前方数十位宫娥簇拥一人而来,前后各有两个宫娥提着琉璃灯,王母走在人群中间,在她旁边有说有笑的正是锦凰。   一行人路过我,止了步。   王母神色不是很好地望着我道:“太白上仙不是被关入仙界大牢了吗,为何在此?”   我心中苦笑,如今仙界每个人见我,都要问这一句吗。   我朝她行了礼道:“陛下.....放臣出来的。”   再提起百里衍,压下去的情绪又涌上心头,想起太微宫的种种,早就没心思面对她们,行了礼便想告退。   “慢着。”一旁的锦凰开口制止我离开。   我望着她,只听她道:“太白上仙,久仰大名。听闻上仙百年来,替陛下替三界做了许多事啊?”   我闻言暗皱眉头,久仰大名?   是当着王母的面,才说是第一次见我罢,这锦凰仙子,原来也非单纯之人么。   不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,我淡淡道:“替陛下处理三界琐事,是臣的分内之事。”   “可太白上仙任职前,可是个散仙。”她故作惊讶道,“一位连仙号都没有的散仙,当了堂堂上仙,竟无人非议吗?”   我抿了抿干涩的唇,心中冷笑,我从不曾不为自己曾是散仙而感到羞耻或自卑,也从未有人像她这般提的露骨。   我道:“白献做得好,自然没有仙人非议,一百年的时间便是证明。”   说完不再等她回答便开口告退。   锦凰追出几步,被身后的王母唤住。   “锦凰。”王母皱着眉头道,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   锦凰一愣,似乎没料到她的反应,有些答不出口,“娘娘,我只是.....”   “罢了。”王母挥手,“走吧。”   宫娥提着琉璃灯,重新启程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作者一直在单机....心碎   ☆、他的心思   待飞出百里远,已见不到她们身影,我才停了下来。   我不明白为何锦凰对我的敌意从何而来,我也不曾对她怎么过。但想到百年来,天上的女神仙对我都有些莫名的敌意,我就有些释然了。   只是,转身离开时,她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。   “白献,你还有什么资格当这太白上仙?”   她笃定的语气,必然是知道些什么。   我体内沉寂的魔气,是最大的隐患。   忽又想起那个将我劫出仙牢的黑衣人,给我输入了魔气。莫非,是与锦凰有关?   锦凰是宫千度的妹妹,又是堕仙,若带有魔气也说得过。   可若是这样,王母又怎会容她在身旁?   我使劲摇了摇头,将这想法从脑中去除,如此猜测岂是仙人所为。   想了想我还是朝八锦宫驶去,继而脚步一顿。   百里衍回仙界的事只有我知道,他又受了伤......   内心挣扎一番,还是去了太微宫。   秘殿外,我的手抬起又放下。   犹豫好一会,才进去。   但意料中的场景没有发生,殿中空无一人,我不禁愣住。   才这么一会功夫,难道百里衍出去了?   眼波微转,一张字帖忽然凭空出现,寥寥几字。   “想救他,来魔界。”   待我回神,那字已成一缕轻烟消散。   我惊诧万分,百里衍......被魔界之人抓走了?可除我之外又有谁知道他回了仙界?又是如何找到这秘殿的?   我心中乱成一团麻,冲了出去。   正碰上回宫的小鹿仙倌,抓住他便问:“可曾看见陛下?”   却在他惊讶的眼神中渐渐失望:“陛下,不是去了西界吗?”   宫千度!   脑中闪过此人,我咬牙,定是他搞的鬼。   放开小鹿仙倌,我朝寒冥幽界冲去。   身后传来小鹿仙倌的不解:“太白上仙可是出什么事了......”   看守寒冥幽界的天兵让我一阵头疼,施了法将他们放倒。   结界内,宫千度正一脸平静地打坐在地,瞧见我来,眼神惊讶。   “你做了什么?”我率先开口,盯着他。   “我做了什么?”他反笑道,“我还以为太白上仙是特地来看望我,这又是何意思?”   他模棱两可的回答更让我气结,我不客气道。   “你被关在寒冥幽界,魔界大势已去,你还有什么阴谋?!”   宫千度起身,不客气地盯着我道:“白献,你在说什么?”   我一愣,“陛下......你不知道?”   “百里衍?他怎么了?”   我再次愣住,他的语气不像是装的,难道真的与他无关?   思索间,宫千度的嘲讽传入耳:“看来是天帝陛下出了事啊,太白上仙什么都不知道便来这质问我?”   我硬生生地从那道修长的身影中感受到凌厉的气势,后退一步,竟不知该如何说,赶忙出了此地。   宫千度眯眼看着那道匆匆的背影,回想刚才的话,看着结界一阵波动,便没了人影。   魔界大殿空无一人,相比上次连外面巡逻的魔兵都少了许多,我进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。   忽然出现一股与众不同的气息。   寻着气息而去,果然找到百里衍。   百里衍闭眼调息,并未发现我。   “陛下。”我走近,朝他道。   百里衍睁眼,那双眼中除冷淡外毫无情绪。   他抬眼瞧我,冷淡道:“你来做什么?”   那样子像是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,或是已将太微小筑的事忘的一干二净,我心中不知是何滋味。   “我、我......”我了两声才道,“我来救陛下。”   “朕不需要你救。”他很快答道,重新闭眼入定。   这话像是赌气,可他却是认真的。   我巡视一遍四周,发现这里的确不是牢笼,百里衍虽在调息,也可自由来去。   况且已他的法力,怎么可能突不破魔界,难道,他不是被胁持而来的?   “陛下久去不回,不怕仙界出事吗?”我道。   他冷冷开口:“你回去。”   心中升起一道无名之火,我过去拉他。   “陛下身为天帝应当已三界为责,仙界之事尚未解决,怎能这般!”   百里衍反扣住我的手,眼中闪过愠色,语气不再平静。   “哪般?像太白上仙这般,遇到事只知道逃跑吗?!”   我心中咯噔一声,下意识朝他道:“人有多大能耐,便该承担多大的责任。臣法力不及陛下和众仙,自然只有护命......”   微凉的手覆了上来,从眉尾到唇边,最后抬起我的下巴。   “在太微宫的时候你又为何要逃,朕因你有了心魔,因你受了伤,而你就这样将朕抛下?白献,你的心是什么做的?”   他望着我,那双眸子似下了法术,一旦吸入便无法自拔。   脸上的手渐渐向下,在颈项间徘徊,一路滑过锁骨,激起一阵涟漪。   我猛地一颤,回神推开他。   压下心中别样的情绪,我吐了口气道:“陛下......”   话未说完,被他打断:“你回去吧,朕尚有事。”   退了两步,我终于问出口:“陛下并非被魔界之人挟持?”   沉默,良久他道:“那字,是朕留的。”   我愣了一阵,还没问为何,百里衍突然皱眉望向殿门外,似乎发觉了什么。   眼前仙光大盛,竟是他施法,光芒褪去,他已带着我隐入在这殿内某一处。   没过多久,魔界大殿外走进一道黑影。   全身被黑衣笼罩,看身形,竟是上次劫我出仙界大牢的黑衣人。   身旁百里衍看着黑衣人的一举一动,似料到了他会来。   心中惊奇,嘴上却是压低了声音鬼祟道:“陛下,这黑衣人是何来头?”   百里衍斜睨我一眼,“他发现不了我们,你不必如此说话。”   我:“......”   他又道:“看下去便知道了。”   我又盯着那黑影,只见他找了一圈没发现我们,气急地掀开了黑斗笠。   看清楚斗笠下那张脸的瞬间,我瞪大了眼。   “锦凰?!”我失声。   百里衍显然也没想到是她,眉头紧锁。   锦凰忽然朝我们的方向望了一眼,我猛地捂住嘴巴,被发现了?   可她只是扫了一眼,便离开了。   百里衍低低的声音传来:“朕幼时被母后带去西界拜师,锦凰是西王母座下仙子,曾在西界相处过一段时日。宫千度入魔后朕未能阻止她,如今......”   我心中默默道,与我说这些做什么,锦凰曾与你青梅竹马,亲昵地叫啊衍也不为过,听这口气,像是为她惋惜?   “你在想什么?”回神听见百里衍口气不大好的叫我。   我赶紧回应:“陛下在怀疑什么?”   他未回答我,只是撤去了法术并叫我回仙界安顿,这里他尚要调查。   他正经的命令,我倒是无法违抗,抬步走向外边。   出了魔界大殿,我朝仙界入口飞去,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黑影。   锦凰的身影出现在眼前。   我惊得后退两步,她不是走了吗?   锦凰的身体被包围在黑衣之下,唯有那张不俗的脸,此刻一览无遗的魔相。   “早就知道魔界大殿混入了人,只是隐匿之术高于我,无法发觉。却不知是否因为我守株待兔管用,还是太白上仙太蠢?”   她朝我冷笑。   口中的不敬让我生气。   我:“你可想清楚了,要帮魔界对抗仙界?”   她看着我道:“不是我,是你。”   “什么意思.....?”黑影猛然飞来,我在她的法术下晕了过去。   失去意识前我想的是,再醒来我定要好好练习仙术。不能每次都被人猝不及防弄晕,一点还手能力都没有,显得我如此被动!   我做了个绵长的梦。   梦里的百里衍总是身着金袖流云袍,坐在凌霄殿内,我与仙界众仙一样,只能俯仰那高高在上的人。   我在人界救了一位因情跳湖的公子,公子俊俏的脸变成了百里衍,我对他说,你生的那么俊俏,日后什么姑娘没有?   画面一转。   太微小筑内,我一步步,朝几丈外的人走去。   伸手触及的怀抱温热有力,有什么在一点一点沉沦。   我忽然记起,这样的场景好像在哪儿看过?   那是......百里衍的心魔。   如今,却存在于我的梦中。   若是心魔会传染,那这般如同身受的情感从何而来?那是我从未体会过的,如同人世的七情六欲。   百里衍……   如今再念这三字,涌起的道不明的思绪,亦或是心底从未释放的情感。   我猛地惊醒,入眼是锦凰满脸愤恨。   我皱眉看着她,不明白她为何用这种眼神看我,像是被打晕的是她?   “没想到......你竟存了这等心思!”   她朝我道,突然出手,我来不及防备被她的法术打翻在地。   痛的骨头都快散架。   “你做什么?!”   她朝我冷笑,又是一记法术飞来。   不过这次我好歹抵挡住了。   谁知她变本加厉,法术源源不断袭来,竟是要弄死我一般。   “白献,你竟对天帝有如此不要脸的心思,配做什么上仙?”   她的话再度掠人耳朵,我捻诀的手一顿。   她进入了我的梦境?   挡开她的攻击,我不客气道:“不管我存了什么不该存的心思,也轮不到你在此对我动手。”   她停了手,眼中恨意骤现。   我这才有机会打量四周,这里应该是魔界一处隐蔽之地,她竟如此了解这里地形。   这背后的阴谋让我隐隐不安。   锦凰不再管我,嘴角上扬冷笑着朝某处道:“哥哥,你终究还是太心软。阻挠我们的人,就该一个不留!”   她在我惊诧的目光中转身,这时外面走来另一个黑衣人。   只不过没有包住脸,所以她走进时我便看清了那张脸。   该庆幸我记忆好,但谁都不会忘记曾想杀你的人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 今天看了一本专业大神同仙侠类型的书,自己果然还是太稚嫩 不过没关系我会成长 不过我应该捉捉虫,看起来至少不那么稚嫩 可我懒死了.... 真的不高兴回头去修改..... 天啊让我懒死吧   ☆、被困魔界   北月恭敬地朝锦凰行了一礼,“锦凰姐姐。”   继而朝我望来,那眼神,似在心中把我剜了几百遍。   “都准备好了吗?”   锦凰问她,北月点头,转而附身在她耳边轻言几句。   锦凰点点头,朝外面走去。   我正欲抬步追去,一旁的北月忽然出手,不知仍了个什么法器出来,一道无形的结界眨眼间便困住了我。   所有法术都被反弹回来,一下子竟无计可施。   北月恶狠狠地朝我道:“没用的,这是专门用来困住你们这些仙人的结界,你挣扎地越用力,越无法破开。”   我心中冷哼,什么专门用来困仙人,若不是我法力不济,还有你说这话的分?   于此我更坚定了要好好习仙法的心。   锦凰唤住了北月,二人出了此地。   临走前她望向我的眼光意味深长。   锦凰走后没过多久我便觉不对,北月下的定然不是寻常结界,才此一会,我便觉头痛欲眦,体内的气息要冲破血脉般。   是魔气!   那股源源不断的气息在体内横冲直撞,定是那日锦凰下的魔气无疑。   这结界触发了我体内的魔气,任我如何调息都无法将它压下。   喉中腥气上涌,我死死抑制。   眼前的景象都变了样,视线所到之处都被蒙上一层血色,朦胧地无法看清。   我使劲晃了晃头,那种压抑的感觉才稍退。   体内异样传来,我猛地抬手捻诀飞去,结界应声而破。   我惊了半晌,抬起手,心中隐隐意识到什么。   不再耽搁,我朝外面飞去,此刻只想找到百里衍。   翻遍大半个魔界,途中撂倒了几个魔兵,倒在面前的魔兵越多,心中那感觉越清晰,越难以压制。   我越发焦急,百里衍不是说还要在魔界调查事情吗,为何此刻就找不到人了!   突然,我顿住脚步。   魔界大殿的方向,正有仙气散出。   百里衍.....   我捻诀朝魔界大殿飞去,看见那里的景象时,生生顿住了脚步。   百里衍受了伤,捂着胸口一身狼狈。而他面前,是魔光大盛的锦凰,表情复杂地望着他。   “是你负了我!”锦凰凄切的声音传来,带着一丝恨意。   百里衍眼眸低垂,没有说话。   这场景,怎么看都是一副青梅竹马相爱相杀的景象。   我突然不想过去打破那画面。   但锦凰已发现了我,两道视线随之而来。   锦凰略微有些惊讶,怕是没想到我能破开了结界。   而百里衍神情复杂。   我走到他面前,“陛下,你受伤了?”   锦凰的声音传来:“白献,你还是管好自己吧。如何,体内的感觉可还好?”   我朝她望去,果然,她是故意引出我体内的魔气。   我朝前一步道,“你想做什么?”   一只手从身后伸出,挡住了我前进的趋势,我望着百里衍,他却看着锦凰。   “与夜辜城合作,妄想攻陷仙界。锦凰,这便是你的悔意?”   他沉沉的声音传来,不止锦凰,连我都是一惊。   她竟然大胆到与夜辜城……   锦凰闻言变了脸色,“你怎么会知道?”   “朕以为百年前只是你一念之差,所以宫千度救你回来后,朕给过你机会,让你回仙界。”百里衍冷了声,“可没想到百年后你的选择依然如此,你已入魔。”   他的话似利刃刺,锦凰抬手指着他,道:“你没有给过我机会!不管对我还是哥哥,从来没有给过我们机会!”   “你眼中的天道仙规,从来都是这样,如今会为了谁改变?是她吗?”   她似疯了般,忽然伸手指向我,直到百里衍眉头渐深。   我在一边默不出声,没想到她毫无预兆出手朝我而来。   手中金光大盛,我这才瞧见她一直拿着的法器,竟非一般仙器,难怪能伤了百里衍……   思索间,那光已猛然逼近,我堪堪躲过。   头又像炸开般痛起来,体内好不容易压下的魔气乱窜,像是立马要冲出来般。   我无法控制如此强大的魔气,心智也渐渐被魔气覆盖。   这时锦凰的法器已朝百里衍而去,我连忙冲过去挡开她。   “谁让你过来的?……”   百里衍的话从耳边一闪而过,分心对付锦凰同时,我朝他道。   “身为太白,臣定当护陛下周全。”那双眼中一瞬间的黯然,我又道,“白献……也不希望陛下受伤。”   锦凰的攻势越发狠起来,抵挡的同时,发现体内的魔气已不受控制。   她终于被我打倒,飞出几丈远。   我愣愣望着手心那一簇魔气,眼中腥红蔓延,染红了视线。   手臂猛地被扣住,百里衍眼中难以置信。   “你……”   我甩开他,施法朝锦凰而去。   本该打中她的法术被百里衍挡开,他拦在锦凰面前,厉声开口。   “白献,你在做什么!”   脑中轰然一声,他护着她。   即便锦凰曾想置我于死地,他也护着她。   “闪开!”   从牙缝间传出二字,体内的怒火已不容我控制。  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大笑,锦凰笑的肆意,带着愿望成真的那种快感,她狠狠笑着。   “想不到吧啊衍,你最信任的人,有一天竟也会身带魔气,失控地出现在你面前。”锦凰朝她面前的人道。   百里衍手抬手,仙气便缚住了她,无法动弹。   我看见百里衍一步步朝我走来,脑中已然一片空白,体内魔气控制着每一根神经。   眼前闪过一道光,他放下手时,我已没了行动能力。   失去意识前,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。   不被魔气控制的感觉真好,哪怕……无法醒来,我想。   魔界变了天,已是无比暗沉的色调。   不仅如此,嗅到强大仙气的魔兵已齐齐围到魔界大殿外。   见着殿外那个周身散发着无法靠近气息的男子,一时间皆不敢动弹。   有人认出了,那是三界之主,天帝。   锦凰赤红双眼,看着他冷冷扫来的视线,手中抱着昏迷的人,仿佛要冻结了空气。   没有等到的审判,百里衍只是望了眼怀中女子。   甩了袖袍便要离去。   锦凰不知从何生出的力量,朝那转身欲走的身影大喝:“站住!”   百里衍回头。   围成圈的魔兵不由自主退了几步。   锦凰冷笑,“今日,谁也走不了。”   话落,百里衍已化作一道仙光,朝仙界入口而去。   锦凰的笑僵硬在嘴角,渐渐转变为狠戾。   “等了那么久,你不是想报仇吗?”她朝空气中大喝一声。   接着她手中的法器光芒大盛,一道黑气从里面飞了出来,朝百里衍的方向迅猛而去。   我是被摔醒的,从半空中狠狠摔落。   幸而有仙印护体,否则肉体凡胎早已成稀巴烂。   这一摔,脑袋也清醒不少。   醒来后入眼的景象便是正与一团黑气对打的百里衍。   而那团黑气,是夜辜城?!   百里衍身为天帝,法力自然不好与我们这些小仙相比。   可他在夜辜城手下受过伤,我虽然不知那心魔给他造成多大的伤害,但看他渐落下风便已有不好的趋势。   眼神一转瞧见站在另一头的锦凰,她脸上奇异的笑容......   夜辜城的出现定与她脱不了干系。   我爬起身,脑中闪过多种办法。   最好的还是去仙界搬救兵,这是魔界,即使是百里衍也占不了上风。   然而我脚步一顿,想起他那番话来。   这样是不是又会被他当做逃跑?   我咬咬牙,转了方向,朝百里衍而去。   夜辜城正一心对付百里衍,我趁空朝他施法而去。夜辜城中了我的法术,将目光转向了我。   百里衍飞到我身前,很是生气道:“谁让你过来的?”   “我来帮陛下。”我头也未回,紧紧盯着夜辜城。   身后的百里衍愣了愣,现在总不会说我遇事只会逃跑了罢。   我正要出手,他却是一把推开了我。   沉声道:“你不是他的对手,速回仙界通知四方神将。”   我一怔,旋即点头朝仙界入口飞去。   没想到还未到入口,一道结界便将我弹了开去。   锦凰出现在我身后,“我说过,今日你们谁也走不了。”   我望着她,那眼中满满的恨意似要将我吞没。   “你疯了?勾结夜辜城,你是要与三界为敌吗?”   我不明白,事到如今她要的究竟是什么。   锦凰没有理我,不知喊了声什么,很快北月的身影朝我们而来。   她身后,是大批魔兵。   这般阵仗,就算用尽我一身法术也未必能脱围,而另一边,是被夜辜城缠住的百里衍。   我迅速用仙术化了一道符,抛向仙界入口。   希望仙界神将能尽早发现赶来。   夜辜城痛苦的嘶吼突然响起,我一惊,视线随之望去,百里衍的衣袍在风中鼓动,夜辜城捂着受伤的身体猛的后退几步。   我松了一口气。   随着锦凰的声音响起,我的心又猛地紧绷。   “不愧是天帝陛下,即使受了伤,这等小魔小妖也对付不了你。”她道。   夜辜城突然从地上掠起,逼近锦凰,死死掐住她的脖子。   “你算什么东西?”   锦凰喘不出气,嘴中依然道:“夜辜城!你想清楚了,现在该朝谁动手,没有我,你的弗影就见鬼去吧!”   夜辜城暮地松了手,涣散的眼中迸射出一道光。      ☆、情愫   他再次朝百里衍攻去。   这时,北月和身后的魔兵向百里衍围拢,手中魔光大盛,竟不知是何法器。   魔兵有序地排成阵型,北月不断朝阵内施法,干扰着百里衍。   他的脚步开始停顿,我便已发觉不对。   这不是杀阵,论法力,她们不是百里衍的对手。   她们竟趁百里衍分心时启动这阵法,分明是想将他困在里面,一旦被困入,便如同困入心魔,再难逃脱......   修为越高,心魔越大,纵然是百里衍也逃不脱自己的心魔。   那阵法在他眼中化开,四周翻天覆地,幻化出心底最原始的梦魇。   百里衍的行动迟缓,已然被困在阵法中。   “陛下......陛下!”我唤他,毫无反应。   我欲过去阻断北月施法,却抵不过步步紧逼的魔兵。   锦凰在一旁以落败者的眼光瞧我,丝毫不掩眸中色彩。   我捏紧了拳头,一头朝结界处冲了下去。   进入结界前,锦凰的话如风吹入耳朵。   “我还未动手,你自己却去送死了。”   空气一阵波动,回神已在结界内。   四周完全变了景象,我再次清清楚楚的看见百里衍的心魔。   这次,却是身临其境。   画面一转,一座府邸前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叫。   紧接着如镜影般的画面片片从眼前闪过。   这是百里衍下界历劫的第一世,平凡渡过的一世。   之后的每一世都如同镜影一遍遍在我眼前回放。   最后一世,湘湖边。   我救起了他。   那本是他的劫数,为情投湖而死。之后便能飞升,重回天庭。   却在半路被我所救。   我惊诧地望着湖边脸色阴沉的男子,和一边循循教导的女子。   这景象,竟是与我记忆中一模一样。   身后有仙气波动,我回头。   百里衍修长的身影一步步朝我走来,一拢锦袖,身若玉山。   “陛下......”我喊他。   他走近,长臂一伸,我便落入那有力的怀抱。   耳畔传来他低沉温柔的声音:“白献,朕的心思你既然明白,又为何从不回应?......”  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百里衍,语气温柔缱绻,似要将我化入声音中一般。   他搂着我的腰,一呼一吸皆在耳畔,我甚至能感受到那呼吸的温度,一下子灼热起来。   我开始分辨不清,这究竟是他的心魔,还是我的?   我闭了闭眼,试图从这无法回头的温柔中逃脱。   “百里衍,这是你的心魔,不可被他控制!”   那身子一顿,抱着我的手越发紧,听得他一声意味不明的笑。   “心魔?朕乃是天帝,又怎会逃不过心魔。你还不明白吗,朕的心魔......只有你。”   我猛地一怔,那眉眼转至眼前,他伸手捧住我的脸。   微凉的指间不知不觉间描画了整个轮廓,我呆呆地看着他。   柔软湿润的唇覆了上来,未尽的话淹没在口中。   我瞪大眼睛,一瞬间尽失所有动作,咫尺间那张熟悉的脸,长睫如翼,眉目如画。   那在唇间辗转的,呼吸也变得炽热,心跳一瞬间乱的毫无章法。   他睁开了眼,深邃的眸中泛着丝丝亮光。   就在我快要陷入那眸中时,一道声音如雷击顷刻劈醒了我。   “白献,没想到你竟存着如此不要脸的心思!......”尖锐的女声忽然响彻脑海。   “锦凰?!”我大叫一声,猛地推开百里衍。   慌乱的望着四周,空无一人。   那声音,从心底而来。   百里衍倒退几步,顿了一会。   再次抬头,似变了个人般,嘴边的冷笑让我心惊。   “身为太白上仙,竟敢窥视天帝,心中存的如此龌蹉心思,你配当什么上仙?!”   那话似千万道利剑,我从未想过他会说这样的话。   心中些许情动刹那间一点不剩,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羞愤。   “不是的!”我朝他大吼,明明是他......   “不是吗?”他步步逼近,眼中冷酷如斯,“你敢说适才发生的事一点感觉都没有?”   “我,我......”   “承认吧白献,你早就已经动情。不愿承认,只不过是怕在这九天之上难以立足!”   他的话容不得我有半点喘息,真的是这样吗?   我难以置信地望着他。   深埋在心底的东西就这么被挖出来,血淋淋的放在面前要我面对。   这是我心底最害怕的东西,所以宁可装不不知道,也从未想回应。   怕的便是有一天,像现在这般。   心中的羞愤几乎要将我淹没,我看着眼前的人,竟对他生出敌意。   手中的仙法不由脱手而出,朝百里衍而去。   他躲过了。   画面一转,我仿佛失去重心,从仙界忘川湖边狠狠坠下,眼前一闪而过的是百里衍那张绝艳深致的脸。   和他冰冷不带一丝情感的话。   “白献,朕要你在这六道中,受生生世世轮回的苦。”   不要......   “白献,你怎么了?”耳畔传来熟悉的话。   入眼是百里衍满含担忧的脸,与将我贬入轮回的人重叠。   那恨意如此真切,我猛地挣脱他。   手中仙法凝聚,不留一丝余地,狠狠朝他而去。   这次他没有躲开,亦或是没有料到。   我起身,冷冷盯着他,那张微微震惊的脸被镀上一层红色。   他敛眉,不动声色擦去口中鲜血,一步步朝我走来。   我再度施法,却被他率先一步扣住手腕。   “你在梦境中瞧见了什么?”他突然沉声道。   我猛地回神,梦境......   都是梦境。   那眼前的又是什么,梦境还是现实,我分不清,头都快炸了!   肩膀被扣住,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道:“你入了结界中的法阵,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相信。”   我愣愣道:“刚才那些......都是假的?”   “都是假的。”   心中沉淀的情绪并未褪去,我也未感到松一口气。   那是我的心魔......   那种羞愤恼怒的情绪尚在心绪中,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,我害怕的正是梦境中的画面有一天会上演。   暮地回神,我刚才似乎对百里衍动了手......   我朝他跪下,“白献失手伤了陛下,已是触犯了天规,求陛下处罚!”   沉默,我微微抬眼,他瞧着我的眸子微微闪烁。   他叹口气道:“纵然朕想罚你,可如今被困结界内,你要朕不顾安先危责罚你吗?”   我低头,不知是何滋味。   “起来罢。”他伸手扶我。   我不动声色抽回了手,在他略带讶异的眼神中起身,不再去看那张脸。   结界内再度变幻,我握紧了身侧的手。   结界外,锦凰洞悉一切的神色望着我,嘴角仍挂着冰冷的笑。   那目光下,我一下子想起梦境中的事,死死咬住了嘴巴。   “你与他的下场,看清楚了罢?”锦凰的声音突然传入脑海。   三界众生红尘万丈,纷扰不休。   修为再高的仙,也逃不脱与凡人一般的七情六欲。逃避、生怨,只会让存在心底的妄念成为心魔。   只是有些东西,早在冰冷无情的日复一日中磨尽了,再忆起来,才觉珍贵。   我甩了甩头,试图将那些画面从脑中驱除。   “陛下,仙界天将应已收到消息赶来,臣暂且挡住那魔头,陛下且破开结界出去。”我朝身旁人道,心中默念口诀。   百里衍低沉的声音传来,此刻定然皱起了眉头。   “夜辜城魔息强大,你不是他的对手。”   “仙界可以没有白献,但若是天帝受伤,便是引起三界动乱之祸。陛下......不可有事。”   我紧盯前方,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。   “你......”百里衍似是一惊,朝前两步。   那片衣角闪过视线时,我已飞了出去,目标正是夜辜城。   这里唯有夜辜城是最大障碍,锦凰和北月虽是操控者,却在一旁无法出手。只要我挡住一时,百里衍便有机会出去。   体内的魔气依旧在蠢蠢欲动,尤其是接近夜辜城之后。   趁身体尚未被魔气控制时,我要挡住他。   也许是我想的太美好,或是太高估自己。   总之我冲出去未与他过三招,所有法术都被夜辜城破开,被他打翻在地。   他的魔气更是狠狠落在我身上。   即使有仙印护体,也像浑身散了架似的。   我吃力的从地上爬起,眼前闪过翻飞的衣玦,百里衍的手已伸了过来。   “笨蛋。”   耳畔响起一声低叹,那手不由分说将我揽过。   我一顿,五识中只剩□□内的痛楚,鼻尖一酸,差点嚎了出来。   未等我哭痛,夜辜城疯魔的身影已冲了过来,百里衍云袖一甩,便是一道仙术。   那身影转眼被弹出百丈远。   这便是区别,我低下头,想低入尘埃里去。   脸猛地被抬起,对上百里衍怒火沉沉的眸子,他一字一顿的声音传来。   “谁让你自作主张的,嗯?”   我挣扎两下,逃不开那只大手。闭了眼装死。   “臣被夜辜城重伤,臣快死了......”   许久未听到答话,我悄悄睁眼环顾四周,竟不见锦凰与北月人影。   我惊讶地瞪大眼睛,“陛下,可是被锦凰逃了?......”   她若是逃了,那我们在这里耗了那么多岂不都白费了?   百里衍未开口,只是甩了道法术。   被缚住的二人便现出身形来,锦凰怕是未曾想到最后被困住的竟是她自己。   天边开了一道口子,刺眼的光闪现,是仙界众将与天兵收到消息赶来。      ☆、受伤的百里衍   神将看了看眼下形势,有些怔住。   我送去的消息十分紧急,现下怕是已经没有他们什么事了,谁让他们不早来一步。   神将一脸发愣的望着百里衍,和他手中的我。   “陛下......您没事吧?”   百里衍开口道:“将这二人押到寒冥幽界,还有他。”   他眸光一转,对着重伤的夜辜城道。   “是。”神将应声,麻利的带走了那几人。   只是夜辜城还想着反抗,一时间伤了许多近前的天兵,最后被神将封了法术才罢休。   锦凰不甘心的目光远远射来,看着她的眼神,我有错觉,事情不会就此结束。   还未细想,身子一轻,百里衍竟在众天兵神将面前将我抱了起来,。   我既慌乱又惶恐地挣了几下,他的声音随即而来。   “你不是要死了吗,还有力气动?”   我不动了,呆呆望去,只瞧见下巴与那完美的轮廓。   手不自觉捏紧了他的袖袍。   实则是因为这样的姿势太没安全感。   我想这应是我当神仙以来最大的殊荣了,被百里衍抱着,还有身后浩浩荡荡的天兵天将护送着,回了仙界。   南天门外围着更多的人,我竟不知自己送来的消息惊动了这么多仙人。   众仙随着百里衍走来纷纷让开了一条道。   一时间,纷杂的眼神悉数投来。   震惊的小鹿仙倌、度厄司禄星君等,羡慕嫉妒的七仙女、嫦娥仙子等,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,和人群中一闪而过,表情不明的苏憬。   还有道路中间表情阴晴不定的王母,震的我一个激灵,连忙装死。   我感到百里衍停住了脚步,对面前的人道:“母后。”   王母并未说出什么话,百里衍已开口道:“白献在魔界因救朕受伤,母后请让开罢。”   此刻我连偷偷睁眼都不敢,幸而很快,百里衍又向前走去。   太微宫,他将我放到仙床上,心中沉着的石头才松了些。   手臂被拉过,他轻扣住我的仙脉。   “确实伤的不轻......”   良久,传来百里衍的声音。   胸前突然传来阵阵凉意,有东西进了体内。   我睁眼,竟是源源不断的仙气传入。   “陛下!”我心中一跳,慌忙开口。   百里衍闭着眼,手中仙法未停。   他低声道:“别动,朕暂且替你压□□内魔气。”   冰凉凉的仙气传入体内,魔气被压下,躁动的感觉果然好了许多。   我松了口气,连伤都没那么痛了。   百里衍施法后,额上隐隐有冷汗。   我这才想起,他在魔界,也是受了伤的......   后来虽打败夜辜城,但在西界旧伤本就未愈。   我有些担心地开口:“陛下,你没事吧?”   那眸子动了动,紧接着百里衍便直直倒了下来,我慌忙接住他,探了探气脉,竟有些气息紊乱。   明明已是强弓之末,还为我施法,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。   百里衍动了动,缓缓睁开了眸子,将头靠在我肩上,轻声道。   “不过有些力竭......罢了。”   话音一落,头落在我肩上彻底昏睡过去。   我摇了他两下,只得起身,将仙床的位置让给了他。   看着那张平静的脸,哪里还有平时威严天帝的样子。   心中生出一丝愧疚,他这个样子,也算是我害的吧。   门口响起脚步声,小鹿仙倌匆匆的身影走了进来,瞧见躺在床上的百里衍,惊讶又焦急。   “陛下这是怎么了?”   我道:“无事,只是仙术用的太多,休息几日便好了。”   小鹿仙倌这才点了点头。   看了眼百里衍,想了想还是先回八锦宫。   “上仙留步。”小鹿仙倌匆匆上前几步拦住了我,“上仙此刻还是不要出太微宫的好......”   我眉头一跳,“为何?”   只见他以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望着我,又朝宫门外扫了几眼。   我也随着他的视线扫了过去,外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吓了我一跳。   我定了神,抚着受伤的小心脏道:“既然如此......本仙受伤未愈,还是在这修养几日罢。”   话音刚落,外面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“王母娘娘到”。   我与小鹿仙倌顿时乱了手脚。   百里衍依旧在昏睡,若是王母进来看见他这等状态......   眼看那脚步越发近,就要进入内殿。   小鹿仙倌的声音骤然响起:“上仙,靠你了......”   说罢一把将我推了出去,将将对上刚要进门的王母,我低头行礼。   “白献?”王母的惊讶的声音从头顶响起,还带着一丝不满。   “你不是受伤了吗,陛下呢?”   “谢娘娘关心,白献的伤已无大碍,只是陛下在调息.....怕是不大方便。”   “那正好,本宫正要找你。”   正抬首,王母已在人簇拥下走了,我只有跟上。   瑶池边,王母摒退宫娥,只留我和她。   “本宫与你说的话,你可是都忘了?”她道。   我低眉垂首道,“白献不敢忘。”   “这就是你的不敢忘?”一声冷笑,“如今仙界上上下下都知道你与天帝一齐从魔界回来,原本去了西界的天帝为何会出现在魔界!还有锦凰,你给本宫解释清楚。”   “锦凰仙子勾结魔头夜辜城,与之交易出手伤害陛下,已被天将捉拿回仙界。”   “什么?”王母猛地起身。   我道:“娘娘,锦凰已是堕仙。”   “你们当......如何处置?”她的气势弱了下来。   “处置一事当由陛下定夺。”   “罢了......”她突然背过身,挥手让我退下。   我退出瑶池,瞬间被守在外面的众仙包围。   “上仙,陛下可是出什么事了?”   “魔界发生了什么?”   “神将捉拿回仙界的可是锦凰仙子?与那魔界夜辜城有何联系?”   ......   一个个问题随之而来,我无心解答,甩开众仙便出了瑶池。   忘川湖边,我抬手拂过那一泉氤氲,随即有画面在眼前展开。   锦凰与北月已被关在寒冥幽界,夜辜城却不在,也许是百里衍命令未下,神将不敢擅自做主。   寒冥幽界内,锦凰跪对着一人。   “你知不知道,你的擅作主张全数打乱了我的计划?”不带情感的话。   “哥哥,我只是想早点拿到那东西,谁知那夜辜城如此无用!”   “你当夜辜城是傻瓜,任你利用么?”   “什么意思.....”   “我当着他的面打散了那影箩魔的魂魄,他恨我入骨,怕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到我。你与他交易,岂不正送上门?”   “我以影箩魔的魂魄与他交易,他不敢做什么。”   “弗影的魂魄已经消散在六道中,纵然你有通天的法术也救不了她,你认为夜辜城不知道吗?还是说他会自欺欺人?”   “可他明明......”   “他明明帮你是吗?”   “是。”锦凰低下头。   宫千度苦笑一声:“一个与你有似海深愁的人,如何会帮你,他与我们都是一类人。”   锦凰低头不语。   “你该庆幸,这场仗,是百里衍赢了。”   她猛地抬头,不甘道:“庆幸?如今我们都被关在这里,还有什么可庆幸的!”   宫千度扶起她,“只要那东西还在,我们便会赢。”   “百里衍应该受了不小的伤,那太白金星体内有强大魔气,如今怕是自顾不暇,看来我的擅作主张并非一无是处。”   “你说什么?”宫千度一顿,回头看她。   “体内带有魔息,岂不是我们在仙界最好的帮手?”锦凰含笑道,眼底反射出的眸光惊人。   宫千度凝眉,忽然望向某处,厉声:“谁?”   水镜猛地波动起来,那道视线直直朝我射来,我一惊,甩袖拂去画面,心中砰砰直跳。   我的感觉没错,他们果然还有阴谋。   那东西,究竟是什么?   若他们还有计划,那寒冥幽界的看管......   寒冥幽界内。   锦凰起身环顾四周,紧张道:“怎么了,是谁?”   没有回答,宫千度朝着某个方向沉思。   许久传来低低的声音:“一只不听话的小猫罢了。”   来到寒冥幽界时,外面守卫很严,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有些担心。   再严密的守卫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。   以宫千度的法力,他若真要突破,只怕天兵也守不住。   以百里衍的名义,我很快进入了寒冥幽界。   一进去便有一道强大的结界,难怪他们敢光明正大的说那些,原来早有防备。   眼前的结界突然消失,措不及防对上了宫千度的眸子。   “你......”我后退几步,暗恼自己太莽撞。   宫千度笑的一脸纯良,“你害怕什么?”   扫了眼四周,竟不见刚才谈话的锦凰,那二人应该转移道幽界其他地方去了。   宫千度的声音又响起,他不紧不慢道:“既然都听见了,便不要装了。”   他围着我走了几圈,手负于身后,语气似感慨道。   “我以为太白上仙会遵守自己的诺言,没想到这么快便失信了?”   我皱眉,“我答应你什么了?”   “你不是说不会再管魔界之事吗,那今日之事算什么?”他陡然逼近,语气不善。   “管不管这三界之事,不过是陛下一句话,身为上仙无法选择。”我道。   他眯了眯眼:“你还真是听他的话啊,为了他命也可以不要吗?”   我紧皱眉头,听他这话里有话。   手中以仙法幻化出无形之剑,不客气地指向他。   “不要试图打破三界百年平衡,仙界不会放过你。”      ☆、众仙生愤      他轻而易举地绕开光剑,直直望着我道:“你难道不知仙魔不两立,我生来便是为了打破这平衡。你这样,不过螳臂当车。”   说罢睨了我一眼,丝毫不将我的法术放在眼里。   我气得挥剑而上,被他截住。   “受了伤就不要用法术了,到时候气急攻心倒在这寒冥幽界,可没有第二个百里衍来救你。”   光剑退去,我冷冷望着他,脑中思绪飞转。   然后在他胸有成竹的目光中出了寒冥幽界。   出去之后我喊来天兵,特地吩咐加强此处的守卫。   一路上我都在想着宫千度与锦凰所说的是何东西,他们要如此费尽心机,而这东西,定然在仙界。   正想着,小鹿仙倌慌乱的身影出现在前方。   “上仙不好了!”   急急忙忙的小鹿仙倌没稳住脚下,差点一头从云上栽下。   我有惊无险地扶稳他,问:“出什么事了?”   “陛下,陛下出事了!”   我眼皮一跳。   太微宫,床上的百里衍依旧不见转醒,原本只是力竭昏睡,过几个时辰便好。   不但到现在还未醒,额上竟有冷汗不停往外冒。   昏睡中的百里衍眉头紧蹙,似是十分地神志不宁。   我叫了两声,他依旧没有要醒的迹象。   测了下那脉象,竟是十分紊乱,有股异样的气息在体内乱撞,恐怕就是导致他无法醒来的原因。   “怎么办上仙,要不要叫老君过来?”   我点头,只有这样了。   小鹿仙倌拔腿就走,我拦住他。   “记得说是陛下召见,不可提起受伤一事。”   小鹿仙倌忙点头,朝兜率宫飞去。   一盅茶的功夫,小鹿仙倌便已回来,身后跟着一人,竟然是苏憬。   苏憬平静的声音传来:“老君去了边界采灵草,一时半会无法回来,看小鹿仙倌急匆匆的样子,我便先随他过来了。”   我侧身让开位置,苏憬上前看了百里衍的脉象也是一震,有些无奈地回头望着我。   “陛下的症状我从未遇到过。”他道。   “那便没办法了吗,老君要几日才能回来?”   他摇摇头,从怀中掏出一锦盒。   道:“老君走前说若是陛下召见,只管把此仙丹交上,所有问题尽可解决。”   接过仙丹,我犹豫一会。   “上仙.....”小鹿仙倌在一旁欲言又止,显然与我想的一样。   没办法了。   我在小鹿仙倌与苏憬惊讶的眼神中,拿起一粒仙丹吞入腹中,并未有什么异感,才又重新拿了给百里衍服下。   过了许久,百里衍依然困在梦魇中,丝毫不见转醒迹象。   “怎么会这样,莫非仙丹无用?”   苏憬也是一怔,细细看着仙丹,道:“并不是仙丹的问题,恐怕陛下的症状无法用仙丹解决。”   送走苏憬,我呆呆望着床上的百里衍。   他一卧床,仙界必然像失去顶梁柱的危楼,岌岌可危。   抬起他的手掌,我试图将一部分仙气输给他,却被不动声色地化解,如石沉海底。   那手骨节分明,白皙修长。   手背处突然浮起一道黑气。   我连忙输入更多仙气,那黑气越来越浓,全都显现了出来。   “魔气!”我惊叫,“百里衍体内怎么会有魔气?”   难道,是捉拿夜辜城时被心魔所拌,魔气趁机钻入了他体内吗?   看这样子,他体内的魔气不比我多,没有到失控的地步,但就是这一丝一毫的魔气,让他昏睡至今。   至于这魔气是如何进入他体内的......   “小鹿仙倌。”我开口,“麻烦你去一趟西界找伏闻帝君,问清楚那日他与陛下捉拿夜辜城时到底发生了什么。”   小鹿仙倌应声,出了太微宫。   我放下百里衍的手,起身时被拽住了手臂。   百里衍困入梦魇,神志不清,力气却大的惊人,一时间竟挣不开他的手。   “陛下,陛下?”我轻轻摇了他两下。   没有反应。   “白献......”一声近乎呢喃的低语,我猛地一怔,呆呆地望着他开合的嘴巴。   那里喊出的是我的名字。   “臣.....在。”   手臂上的力道一松,脱去了桎梏。   那双眼至始至终没有睁开。   困住他的梦境里,会不会又有我?   心中的答案清明,只是不愿去面对。若是那样,我该被贬上百回,也洗不完害他的罪名。   心念一动,我不由自主牵起那手。   轻叹息:“百里衍......你应是这天底下最傻的天帝了吧。”   我在太微宫等了一日,小鹿仙倌终于去而复返。   “伏闻帝君告诉小仙,那日陛下在虚天找到夜辜城踪迹,帝君说怪他莽撞行事,入了夜辜城圈套。陛下救他时被夜辜城的魔阵缠住,那魔头所用的,应该是魔界法器。”   “那魔界法器有何来历?”   “帝君说,若是因为魔气攻心,除了魔界之人,无人能解。”   我皱眉,“老君的仙丹,和仙术,都无用吗......”   “看陛下的情况,是这样。”   我起身,莫名烦躁,同样是魔气入体,为何百里衍比我严重如此多?难道是因为他受伤在先,后又将法术传与了我?   外面跑进一位宫娥,慌乱的指着太微宫外。   说是神将闯进来了。   我让小鹿仙倌看好百里衍,随后出了内殿。   踏出门便瞧见武装的神将,一身骁勇之气站在门外,还差几步就能闯进。   “神将这是做什么?”   他开门见山:“陛下回宫后一直不接见众仙,魔界一事也为曾传达命令,我便来找陛下商议。”   我:“陛下是否下命令由他自己决定,何时轮得到你来催促?”   神将一顿,脸上浮现怒色。   他站在我面前,比我高出一个头,生生出了几分气势。   “上仙这是何意,我不过是来找陛下议事罢了,难道上仙还不让我进去了?”   闻言,我将手一拦,宽大的仙袍随风鼓动,稳稳拦去了他的路。   “本仙便是不让你进。”   “你......”   神将愤愤地指着我,干瞪一会后才转身离开。   我放下手,望着他离开的路沉思。   小鹿仙倌担忧地走出,“上仙这样,只怕会惹怒众仙。”   “那又有何办法,如今只有让陛下早点醒来,否则便不能让他们知道陛下受伤的消息。”   话音刚落,宫口又出现一道身影,走进了竟是智心上仙。   我朝他揖礼,“上仙有事?”   他走近看我两眼,道:“太白上仙也在这太微宫?”   我点头道是。   他道:“关于近期人界之事我需要报于陛下,还麻烦太白上仙通传。”   我笑了笑,“陛下这几日繁忙,人界之事应于凌霄殿商议,未有陛下传召,恕白献不能从命。”   智心没有反驳,朝内殿幽幽望了一眼,转身离开。   我以为这就完了,但麻烦还在后面。   没过多久,太微宫外竟聚集了一批仙人,不知是谁提议,全都涌了进来。   我一看,除了度厄司禄两位星君和北宸上仙,还有几位平日在凌霄殿多数与我抬杠的仙人。   度厄见我站在殿门外,率先踏出一步道:“听闻上仙守在陛下寝殿外不让其他仙人进去,这是为何?”   我扫了这群人几眼,礼貌道:“太微宫乃是陛下休息之地,各位若要找陛下议事,还是去凌霄殿说罢。”   司禄星君有些弱弱道:“可陛下一直不在凌霄殿,我们也无法......”   我道:“陛下自有用意,还请各位等等吧。”   人群中一位不大眼熟的仙人开口道:“等等?陛下一直不在凌霄殿传唤众仙,如今太白上仙还挡在这太微宫门口不让我们进去,这是何意,莫非是有意隐瞒?”   “......严重了,只是我也无法私自传召各位,实在抱歉。”   我寸步不让,有几位仙人急起来,有些不满。   “白献,你究竟让不让我们进去?”等得不耐烦的人撕破伪装,大声吼道。   “恕难从命。”   “算了算了各位,我们还是先回去罢。”度厄星君看我一眼,开始劝众人。   一番推搡,这批人才出了太微宫。   我终于放下心,只是在太微宫外我看不到的地方,一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,说着弹劾我的话。   “智心上仙,这白献也太放肆了!”   “陛下从魔界回来,便一直不露面,仗着自己是上仙如此不将我们这些老仙骨放在眼里!”   最后是神将阴沉的声音传来:“若如此下去,整个仙界的人怕是都要被她踩在脚底。”   随即有人附和:“神将说的对,若是对的也罢,她如此不分是非拦着我们,实在不该。”   .........      ☆、盗取神器   来太微宫的那些仙人如何知我的苦心。   就拿那位智心上仙说,平日难以在凌霄殿见到,却是千百年的上仙资历,连百里衍也要礼让三分。   我不过当了百年的太白上仙,如此违抗,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。   百里衍受伤的事一旦传开,随之而来的后果难以承担。   不如趁众仙还未知道时,想办法让百里衍好起来,小事化了。   此时的我便是这么想的,即便后来整个仙界都翻天覆地,我也不觉得自己的做法错了。   但,错便了是错了。   这并非我造成,而是天命。   不知何时起仙界的夜不再朗月清风,而是浮云密布。总有绵绵的细雨困住了人的出行,在沉寂的夜里显得更加清冷。   转身瞧了眼仍旧昏迷的百里衍,心中叹息。   仙界安危系于一人之间,他病倒,这天象倒也显现出来了。   身旁是仙床,我抖抖脚爬上,和衣而卧。   半梦半醒间,身体忽然有些发热,迷糊不适间,殿内出现一道身影。   一下子惊起我一身冷汗。   是谁?太微宫到处是结界,他怎么进来的?   心中思索,手中仙诀已飞了过去。   只是法术竟像是打在了空气上,人影浮动一阵,重新立定。   惊吓间,整个殿内陡然亮起。   发光的源头是一颗明月珠,也让我看清了持它之人——锦凰。   脑子一阵突突的疼,她一来,便不会有好事。   被关在寒冥幽界,竟能开展神识到太微宫。   身后一阵异动,我回头,竟是睡梦中十分不安的百里衍。   他似乎被什么困住,额间有薄薄的冷汗,神色痛苦。   这时,锦凰幽幽的话传来。   “瞧见了罢,他与你一样,魔气入心。”   我盯着她,“我体内的魔气比他多许多倍,为何我没事?”   “为何没事,你难道一点也不清楚?”她幽然一笑,“那些魔气已与你的仙体融为一体,你该担心的,是被魔气控制入魔后该如何。”   我倏地起身,“不可能!”   “魔界时入魔征兆早已显现,你以为逃避便没有了吗?”   我瘫坐在床上,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。   她的话就像锋利的针,刺破我一直以来的自我安慰。   百里衍也被魔气攻心......   回头望了眼眉头紧蹙的人,心底微凉。   “他与你不一样,这点魔气还无法入魔。”锦凰的声音传来,话锋却一转,“但,他比你严重。”   “如何严重?”我沉了心。   “便是这一点魔气,引起了蛰伏心底的心魔,在昏迷不醒时一点一点吞噬着他。若你还有机会看他醒来,恐怕已是一具驱壳。”   “这不可能。”我讥唇反驳。   “天帝又如何,他有多强大,心魔就如同他一样强大,足以毁灭他本身。”   心间掠过从未有的慌乱,我无法想象没有百里衍的仙界,亦或是我早已习惯了每日在凌霄殿仰视那双眸子时心中的安定。   “你......想怎样?”   我终于问了一句,什么事都无法解决的问题。   后来才知道,这已是我认了命。   锦凰嘴角扬起一抹笑,像极了鱼饵上钩后的笃信。   “去北极殿的路,想必太白上仙不陌生吧?”   我皱眉:“这时候了你还要与我打哑谜么?”   她敛了笑:“去北极殿,将翻天印带出来,我便有法解除他身上的魔气。”   “我如何信你?”   “以百里衍的性命赌,不信,便只有一个下场。”她指着床上的百里道,眼色阴沉。   许久,我听见自己的声音:“好。”   她笑了,忽然飞到我眼前。   低声:“有时候我真的羡慕你,能这样为他,即便我唤他一声啊衍,他也从来不给我那样的机会!”   话是对我说的,那双眼却是定定对着床上的人,从未有过的语气。   红色身影渐渐淡去,殿内又重回暗夜。   我起身,缓缓走到百里衍身边,握住了床边那只手。   黑暗中瞧不清他的脸,却能在脑海中一笔一画勾勒出轮廓。那是我仰望过千百遍的人,仙界之主的天帝。   “百里衍....我会救你。”   ...........   寒冥幽界,红色身影回到白衣人身边。   “如何?”白衣之人开口。   “她已经答应了,三日后,我们便能得到翻天印。”   说完,他却是沉默。   低声道:“她答应了么......”   锦凰道对他:“还要多亏哥哥在魔界时便让她体内入了魔气,否则也不会这么容易。”   她说完,发现眼前的人一顿。   一种莫名的情绪浮现,宫千度想起第一次在蟠桃园遇见穿着灰扑扑仙袍的人,然后便是她封了仙印来到魔界,不慎让魔气入侵。那便是一切的开始。   他有些烦躁。   ............   仙界的守卫一向严格,北极殿便是重中之重,里面存放的皆是上古神器。   躲过天兵容易,但封印翻天印的结界我却没有办法解开。   即便解开,结界一旦震动四周的天兵很快会发现赶来将我抓住。   我有些不解宫千度当初是如何将炼妖壶盗走的。   北极殿的神器每一件都是比我活的岁数还长,封印也强大无比。让我盗取翻天印,委实是太看得起我了些。   我闭了闭眼,正无法时,忽然想起有位老仙人曾与我说过一句话。   三界万物,唯有人是活的,仙术法器再强大都不过人手中之物,没有无法驾驭的东西。   世间任何事情的决断,都有迹可寻。   所以这里的结界再强大,也有裂缝。   我试着输入仙术,但直到体内法力将尽,结界也没有出现一丝波澜。   没有仙气压制,体内的魔气开始蠢蠢欲动,那种感觉又来了。   我感到身子晃了晃,手心的仙法成了黯淡的魔气。   而结界触到魔气时竟波动了下。   我惊诧不已,对仙气无用,竟能用魔气解开?   若是这样一切便有了解释,神器的封印多是为了有心的仙人而设,却没有防备到魔界。   心中感慨万千,我不知是喜是忧,只不过心中的一块地方越沉了。   我清楚我如今做的这些,是与天命仙规相抗,但又有何办法。   我咬咬牙,冲进结界的裂缝处。   翻天印近在咫尺,我却被那强烈的仙光刺的睁不开眼。   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乾坤袋,现在要想的便是等下如何逃脱天兵。   心中生出一丝坚定的想法,我猛地将翻天印收入袋中。   灼烫的仙气狠狠打来,胸口一麻,已经感受不到痛,我猛地吐出一口血。   整个北极殿开始震动,结界波动愈发强烈。   擦干嘴角的血,看了眼袋中的东西,不再停留,出了宫殿。   如我所料,四面八方涌来黑压压的天兵,出北极殿的路已然被阻死。   我将乾坤袋收于袖中,用仙法加盖气息。   转身朝天兵而去。   天兵见到我皆顿了顿,我沉声道:“如此强大的仙气波动,可是出了什么事?”   天兵抱手答道:“波动从北极殿方向传来,怕是有神器出事。太白上仙怎么会......在此地?”   我盯着他,盯到他垂下了头。   “前方是凌霄殿方向,我自然是去替陛下拿仙本的,中途却被这股波动震了。”   天兵了然,再度抱手,匆匆朝北极殿去了。   我呼出一口气,望着大批天兵而去,隐了诀朝太微宫飞去。   到了太微宫,小鹿仙倌忙迎了上来,见到步履不稳的我,有些受惊。   “上仙你这是怎么了?”   “无事......可有仙人来过?”我勉强稳住身体,胸口依旧痛得发麻。   “没有,陛下也一直在昏睡。”小鹿仙倌道,又担忧地对我说:“上仙你这样子真的不要紧吗?”   我朝他笑笑:“仙气走岔了,你去拿几粒仙丹给我便可。”   小鹿仙倌忙点头,拿仙丹去了。   我进了内殿,床上的人依然躺着。   看了眼百里衍的脉,竟是仙气在渐渐减弱,真的像锦凰所说,一点一点被魔气吞噬。   不能再耽搁了。   “东西拿到了?”心想着,身后忽然响起她的声音。   我吓的猛然回头,锦凰依旧神识离体,正望着我。   从袖中逃出乾坤袋,我朝她道:“翻天印在这里,记住你说的话。”   她不答话,突然施法。   我只瞧见一团黑气出现,卷走了我手中的乾坤袋,我起身追,却脚一软跪倒在地。   “你......”我咳嗽几声,开不了口。   “看来你为了这东西付出了不少代价,放心,即便没有这条件,我也会救他。”   锦凰微凉的声音传来,身影消散在眼前时,我两眼一黑晕了过去。   再次醒来,仍旧在原地。   小鹿仙倌焦急的脸放大在眼前,接着喂了两颗仙丹给我。   “上仙你这是出什么事了,怎么会晕倒在殿内?”   我扶着他的手起身,安慰他道:“无妨,吃了仙丹便好了。”   他眼中仍是担忧:“陛下......”   我拍拍他的肩,是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坚定:“陛下会醒来的。”   就在我吃了仙丹感觉气息才有些顺时,外面传来沉沉的兵器声,那声响似要踏破太微宫。   小鹿仙倌惊起,很快又回来。   “上仙上仙,指天神将领着众天兵在太微宫外,要见陛下。”   我皱眉。   出了宫门,对上一身战袍的神将,身后一片黑压压足有几万的天兵。      ☆、三界碑      “你怎么还在这儿?”神将面色不善地望着我。   我没理他的问题,道:“神将带着这么多天兵,是要造反吗?”   “休要胡言!北极殿结界被破,又一件神器不见踪影,本将自然是来请示陛下的!”   我心一沉,“抓到偷盗神器之人了吗?”   神将眼皮一跳,狐疑地望着我:“我何时说过神器是被偷盗的了?”   “若非有人偷取神器,北极殿的结界是自己破开了吗?”   我提高了音量,掩饰心中的慌乱。   他顿了下,继而说:“麻烦上仙请示陛下,神器被盗非儿戏!”   眼见无法再瞒下去,若是等众仙都聚齐在这太微宫,事情更加无法收场。   我只有实话道:“陛下在魔界受了伤,正在养伤,无法接见。”   “什么?!”神将的眼睛果然瞪得有如铜铃般大,“这么大事你怎么才说!我已通知九重天的上仙仙君前往凌霄殿商议,如今陛下受伤......”   “我去。”我道。   “什么?”神将一愣。   “我来向凌霄殿的众仙说明,走吧。”   神将反应过来才跟着我一路到了凌霄殿,众仙已都到了殿内。   “太白上仙好大的排成,我还以为是陛下来了。”不轻不响的声音传来。   朝声源望去,是位平日不太有接触的星君。   我站到前面,对着众仙道:“抱歉各位仙人,陛下今日不会来了。”   “陛下为何不来?......”   同样的疑问此起彼伏,只不过有人直接,有人委婉。   我道:“陛下在魔界受伤,我不让各位进太微宫实则是为了能让陛下静养,二来怕仙界乱了秩序。”   “几日前陛下受伤一事是否只有你知道?”一道沉着冷静的声音响起。   “是。”   “那我们便不得不怀疑太白上仙了,陛下受伤,理应告知众仙,你私自做主不让我们进殿禀告,上仙居心何在?”   我一僵,朝开口的智心上仙望去。   他的话一出,多位仙人纷纷站队,议论于我。   或许我的行为难以理解,但若是他们任何一人换做我的立场都会如此!   我还想开口,脚下便一阵剧烈的震动,天与地都在摇晃。   “怎么回事?”......   众仙慌了神,齐齐出了凌霄殿。   凌霄殿外,天际处正升腾起一道强大的黑云,地震从那边传来。   那是寒冥幽界的方向。   黑云肆虐,席卷了方圆之内所有飞禽走兽仙草株木,更像是有强大的法力要破空出世。   猛然想到一人,我头也不回地朝那边冲去。   众仙的声音在身后渐远,心中突突直跳。   有一种出事前的预兆。   白袍人影立在云端之上,微微闭眼。   黑云自他周围腾空卷起,地动山摇。   他双手掣挈的居然是被仙界夺回的炼妖壶,还有翻天印。   黑白分明的眸子回头,眼底笑意深染:“你知道吗,此刻的场景我想了一百年了。”   “宫千度,你要......做什么?”   他望着我,白衣在风中肆虐:“百里衍可曾告诉你,仙魔本是一家,不过因为那些什么上古神分了三界,才有仙魔之分。今日,我要这三界六道,归于一统!”   他看了一眼运转的炼妖壶。   “百里衍拿它与我做了个交易,要我留住你体内的魔气。”   我心中如雷劈过,“他要魔气留在我体内?为什么......”   没有等到答案,众仙已追来。   在前方的智心和指天神将见了眼前场景,皆是一怔。   “这是,三界碑!”   黑云席卷过后地动山摇,隐隐显现出一座浮宫大小的巨碑,锯齿形的电光冲撞着天空,雷声隆隆,震的人耳朵发麻。   尘土漫天,电光闪烁。   那股力量,所有人都不自觉后退了几步。   有人忍不住开口:“魔头!三界碑出世,你要毁了三界吗!”   宫千度释放魔气的手未放下。“毁灭,亦是重生。自此以后便不会有仙界魔界,只有一人的天下!”   那双眼中,满满的野心欲望。   我忍着那迫人的魔光,找了一圈都未发现锦凰身影。   心猛地下沉,我大喊:“别忘了你们答应的事!”   宫千度的声音风轻云淡:“你放心,我会让他活着看到三界一统。”   我担忧的看着渐渐成型的三界碑,迫人的力量愈发强烈。   身后有人喊:“太白上仙你还与这魔头废话什么,快阻止他让三界碑出世!”   犹豫间,身后又有声音传来。   “三界碑乃是上古魔神所化,此魔气足以毁灭三界!若是出世,一切都完了.....”   声音渐弱,所有人都惧怕这股力量,我稳住被快要被魔气刮飞的身子,朝宫千度飞去。   “你是要阻止我,还是要百里衍活命?”   漫天飞尘,我看不清白影的位置,唯有辨别他传来的声音。   “三界碑出世,三界都会毁去。我要阻止你。”   心中默念仙诀。   “凭你一个神将都打不过的人,阻止的了我?”   风轻云淡的声音入耳便成了无情的嘲笑,心里像炸开似地怒气,手中仙术猛地朝他飞去。   只看见白影微微一顿,魔气停了一瞬,只是一瞬又很快大肆席卷。   我的仙法,毫无用处。   数十道金光从身后闪现,众仙集了法术朝宫千度而去。   回头竟是他们施法开展了结界阻止三界碑聚成。   白影狠狠一顿,翻天印狂躁不安地嗡嗡震动,最后停止了运转。   事情出现了转机,心中一喜。   宫千度被众仙的法术打中,鲜血从口中溢出。   他密音入耳,打破了我心中的喜悦:“若我失败,你休想百里衍醒来,任他体内的魔气吞噬!”   声音消散,远远瞧见那道染血的白影嘴角染上笑意,望着我。   “住手!”我猛地回头,朝众仙大喊。   众仙惊停,随即施法。   我顾不得朝宫千度跑去,挡开了随之而来的仙术。   “休要护着那魔头!”   ......   白影近在咫尺,又仿佛隔了一个世纪。   无法挡开的仙术道道落在背上,迷糊了视线。   眼前是白影惊诧的眼神,我扑倒在他身前三丈。   已经感觉不到痛了,大口的鲜血从口中涌出,我从来不知道体内会有这么多血可以吐。   血堵塞了我的呼吸,抬头微微瞧见宫千度跑来的身影。   一双手扶起我,他的声音有些抖:“你究竟是为了救我还是救他?!”   我拉着他的衣袍不让自己倒下,“你现在.....阻止三界碑出世,我让他们放过你......”   “你说的这些,于我不过是笑话。我不会让任何人阻止三界碑出世。”   我怒了,又是一口血。   “你毁了这天下,统一三界又如何!宫千度,你想要的是什么?三界之主?它能给你带来什么......”  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,我感觉自己又要倒下。   有双手紧紧箍住我的腰间。   他看了眼远处那座散发迫人魔气的巨碑,眼中第一次滑过欲望以外的东西。   “我想要的是什么?......白献,从来没有一个人,像你这般不要命地护我,即便你是为了救他。”   他的话像是从遥远之地传来,我越来越疲惫,双眼止不住想要闭上。      ☆、终究到了这一步      “白献!”   一道熟悉的声音,像是从心底传来,越来越近。   最后惊醒了我。   “百里衍?......”   那个站在众仙面前的人,锦袖衣袍,全然没有中了魔气的迹象。   他一脸惊怒地望着我,他看到了,我救了宫千度。   百里衍身后,是红衣如火的锦凰。   原来她是去救他了,也好。   “你在做什么?”他少了怒气的声音传来,“白献,回来。”   我心中泪奔,如何回来?我都快被他们的仙术打死了。   隔得太远,我无法望见那双伸出的手又落下,紧握成拳。   他醒来第一眼望见的不是她,锦凰魅惑的笑,冰凉刺耳的话依旧在他耳边回荡。   “白献体内的魔气真的无法去除吗?那些融为一体的魔气,早在魔界时,便是哥哥逼入她体内的。”   “没有永远的仙,人心会变,亦会选择。”   .........   百里衍低沉的声音传来,似少了点什么:“你要救他,与我为敌吗?”   他说与我为敌。   我可气力将尽,已分不清他语气中的意思。   只是,为什么没有一个人与我想的一样,非要用最残忍的方式解决?   我没有力气回答,宫千度竟也在这时候选择了沉默。   我们的沉默,被错视为无形的反抗。   百里衍瞳仁中蒙上一层薄怒,他在等她开口,哪怕是辩解。   那二人此刻互相依偎的情景,如火龙侵吞了他的理智。   后来想起,若是这时候他若能多思考一会,便不会那么断定,便不会做了这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事。   “陛下,那魔头已中了我们仙术,趁此刻将他与逆仙白献一齐拿下!”   逆仙......   远远地,我瞧见那边没了动作。   很快,百里衍薄凉的嘴唇微动,毫不犹豫的下达命令,天兵如蜂涌,朝我冲来。   “他这是要将你与我一起捉拿了。”宫千度的声音传来。   天兵逼近,我被他圈在结界内,将我朝三界碑推去。   “太白小仙,这些天兵就当我还你一命。”他的话滑过耳畔,那道白影便与天兵混战起来。   没空去管那边情况,因为我发觉不对劲。   宫千度本是将我推向了三界碑方向,但并未到达。此时身后却有一股力,缓缓将我吸了过去,身子不由自主地朝三界碑飞去。   我挣扎了下,受到不小的惊吓,掩过了体内的痛。   “宫千度!”我叫了声被天兵包围的人,他却听不到。   我想知道为什么这样。   离三界碑越近,体内越躁动,被魔气控制的感觉又出来了。   上古魔神的神威如巨石压我心口,魔气逆流,很快控制了我的心智,天地间都变成了血色。   我清晰地感觉到,三界碑中散发出的魔气源源不断输入我的体内。   汇入四肢百骸。   一声不属于自己的声音从嘴中发出,我的身影如光般飞了出去。   凌厉的法术击中毫无防备的天兵,没想到有一天我白献也会变得这么厉害,天兵在我手下不过一群蝼蚁,挥挥手便能碾死。   “三界众生算什么,这个到处都是算计的地方,所有人,都该死,是吗?”从遥远之地传来的魔音,一点点侵蚀我的心智,直到眼中只剩杀戮。   耳畔惨叫一声高过一声,我杀红了眼,看着倒下的人,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快感。   “你果然与魔界勾结,如今魔相毕露,看你还怎么狡辩。今日本将就替仙界拿下你这逆仙!”   眼前掠过一个身影,指天神将竖着法器立在我身前。   我听到自己冷笑一声,手中法术已击了过去。   “你......”指天吃力地挡开攻击。   眼前刷刷又出现三道人影,智心上仙和两位神将。   四人联手法术没有丝毫保留朝我袭来,我冷笑,眼中只有腥红的颜色。   法术被躲开,我抬手,魔气凝聚指间,毫不费力。   魔气在众人面前炸开,不远处的三界碑仿佛有感应,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。   多道视线朝我而来。   腥红的视线中出现一道白影,“白献,你怎么回事?!”   我赤着双目望着他,猛地将他震吐了一口血。   另一道金色身影出现,无形的光剑滑破四周的魔气朝我而来。   百里衍皱着眉,紧握手中仙气凝聚的剑。  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,亦震开了他。   .........   “陛下!”   众人施法接住了被魔气弹中的人,七手八脚的去扶。   百里衍推开他们,眼中只有一个身影。   “陛下,太白上仙已入魔,完全丧失了神志!”   “什么太白上仙!那孽障杀了多少天兵,若陛下不出手,臣等拼了命也要将那孽障拿下!”   智心扭曲的脸朝依旧在杀戒的人望去,身旁是所有施法捻诀仙人。   集齐了数十位仙人的法力朝那道身影打去,沉浸在杀戮中的人没有反应过来,百里衍亦来不及阻拦。   很快,魔气暴涨,戾气席卷了天地间每个角落,众仙后退一步,惊讶地无以复加。   有些甚至没有回过神。   那身影瞬间飞至眼前,可怕的魔气瞬间出手,没有防备的仙人僵硬倒地。仙气四散。   “白献住手!”   胸口猛地一痛,我停下脚步,有些微愣。   百里衍带着痛楚的眸子映在我眼中,还有他凌厉的法术,击中的是心口。   身前身后,四周皆是倒地的尸体,我的手,还有血在滴落。   魔气毫无预兆地控制,退去的也毫无预兆。   就这样让我面对眼前漫天的恐惧。   百里衍的剑不带感情刺来,我节节后退。   三界碑上,魔气消退的无隐无踪,能让天地毁灭的三界碑如今成了普通石头一般。   我的背狠狠砸在三界碑前,血渐渐染红冰冷的地面。   “百里衍.....”   我呆呆开口,感觉不到痛,眼睛开始放空。   杀戮的记忆没有被带去,我清楚记得手上沾染鲜血的感觉。   胸口一阵异动,冰冷的剑穿透我的胸口,血如泉涌,最后凝在地上。   拿着剑的手猛然松开,百里衍痛苦而决绝的脸出现在视线最后一处。   “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你会是祸害三界的魔,也从未想过要用手中的剑亲手.....杀了你,阿献......为什么?为什么要入魔?”   温热的手覆上我冰凉的脸,再也温暖不了我。   他离我那么近,我却看不清楚那张熟悉的脸。   “这样.....也好,我早就.....累了......”   这样,也好。   我不怪他,生死不过天命。   在仙界的几百年,我早就看够了那些风景,只是有些埋在心底的东西,才发觉,便要消散。   比如我对百里衍的感情。   眼里无力地瞌上,我感觉身体在一寸寸消散,视线最后,是宫千度慌忙跑来的身影。   太白金星这一世,终究是不再了。      ☆、乐仙一      人界,三百年后。   繁华与热闹在主城大街徜徉,喧嚣景观近在咫尺触手可及。   摊贩游客,人头攒动。   拥挤的酒楼内坐着说书人,也还要提起三百年前那场大战。   一场仙魔大战,动荡了整个三界。   自那以后,再没有扰乱秩序的魔界妖人,天上也少了一颗最亮眼的星。   那场大战的结局本该是毁天灭地的。   纵使最后仙界天翻地覆,三百年,依旧主宰着三界。   没有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。   因为人界在三百年的世事变迁中,宛如重生。   人们只要抬头,便能瞧见屹立在天边的那块巨碑,沉寂无声,如被封印。   人界再也没有出现过仙人。   没有入侵的魔,仙也没了意义。   爹爹说,我出生的时候是寒冬,那个夜晚特别漫长,也敌不过我出娘胎时响亮的啼叫。   我出生时额上有道印记,小小的脑门看不出是何物,倒像是星星般的图案。   接生婆说我是遭过天罚之人,所以生来便带着印记,以后要倒大霉。   这里的人大多兴男丁,接生婆见是个女娃,是不大高兴地说出这话。   爹爹听后立即将人赶了出去,怜爱地抱过尚出世的我。   奇怪的是大家虽然都喜欢男孩,但镇上偏偏女孩很少,于是物以稀为贵,我成了镇上最受欢迎的小孩。   尤其是一些大婶大娘见了我,都要感叹一句:“我要是也有个这么水灵灵的姑娘就好了。”   我家的院子最为热闹,每天都有一群小孩跑来,拉着我玩。   隔壁是杨芜家的院子,其他小孩好像都不太愿意与他玩,觉得他呆头呆脑。   但我很喜欢他笨笨的样子,出现在我家最多的人也就是他了。   “仙一,我们去玩藤球吧。”   隔壁的杨芜顶着一颗黑脑袋跑来开心的对我说。   我戳了戳他的头,装作大人的样子:“都这么大了,还玩藤球!”   杨芜摸摸头,“可娘说我才五岁,还是个小孩。”   我鄙视地撇他一眼,说:“那你自己去玩小孩的游戏吧。”   转身回到屋内拿起《弟子规》。   才翻了一页,杨芜便跟了进来。   黑亮的脑袋下满脸崇拜道:“仙一好厉害,夫子教我识的字我都还未学会呢。”   听得他的赞赏,我不大好意思地掩了掩书皮下的画本。   没过多久那些连环画重新吸引了我的主意,就彻底将那颗黑脑袋忘在一边。   半个时辰后,我满足地合上书。   回头发现歪着头睡在藤椅上的人,嘴边隐隐有发光的口水渍......   我无语地摇醒他,道:“杨芜,我们去玩藤球吧。”   “好啊!”   到了后院,已经站了一群人。   杨芜见到他们有些怕怕的,缩着脑袋站在我身后不说话。   “啪”一声,一块小石头砸来。   石头砸到杨芜脑袋上,他摸着脑袋不说话。   “乐仙一,你怎么还和这个笨蛋玩儿!”   为首说话的小孩,穿着一身比我们贵出一截的衣服,就是我们镇的“霸王”了。   霸王旁边那个趾高气扬看着我们的女孩,就是“霸王花”。   又是“啪啪”两声,更多的石头飞来,对准了身后的杨芜。   “不许扔石头!”   我气得大喊,却又不敢把石头挡下来,砸身上一定很痛。   喊完之后,石头也停了。   “你不跟他玩,我们就不扔了。”   “霸王花”一手插着腰,一手指着杨芜说。   杨芜在身后小心地扯我的衣袖,“仙一,我没事儿。”   瞪了那些人一眼,我拉着杨芜走了。   “仙一你别生气了,我们可以去玩其他的......”   我瞪他,“你怎么那么笨,任他们欺负?”   他怼了怼手指,委屈道:“我不想跟他们吵架.....”   我:“......”   我拉着杨芜,到了柳陂镇外的湖边,发现几丈外立着一道人影。   杨芜晃晃我的手:“仙一,那是谁?”   我摇头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   人影也发现了我们,顿了顿朝这边走来。   没出息的杨芜立马紧张道:“他走过来了,我们要不要跑啊?”   我:“笨蛋,跑什么?”   那人走到我们面前,确切的说是走到我面前。   我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男子。   也许像爹爹说的,我还小未见过世面,可我就是有种感觉,这应是世上最好看的人了吧。   他弯腰蹲在我面前,那双漂亮的眼中有东西闪动。   我瞧不懂,转头看杨芜,却发现他已看的呆住。   好看的男子瞧了我很久。   我以为他也要说“若是我也有个这么水灵灵的姑娘就好了”。   却听到一声低沉温柔的声音。   “你是仙一?”   我点点头。   他却不再说话,视线触及我额前,继而将我仔细瞧了好几遍,最终落到我与杨芜相牵的手。   他抬手拉过我的手,可怜的杨芜还未回神。   那手几度伸起,又几度落下,男子眼中有转瞬即逝的哀伤。   我歪头看他,不解。   “快回家罢,爹娘该着急了。”他最后道。   我转头去将杨芜摇醒,再回头,人就不见了。   我惊奇地在四周找了找,心想难道是碰见了爹爹所说的神仙?   回神的杨芜一问三不知,我失望地带他回家。   还未走到家,一团白色影子忽然从天而降,落到我面前,吓了我一跳。   “果真是你,小太白。”白影一落地,声音就传来。   “我不叫小太白。”我大声道。   对面传来一声笑,穿白衣的人又道:“是我忘了,那你叫什么?”   “仙一。”   “仙一,你可还记得我?”   他走进,我看清他的样子,不禁有些呆住。   “你长得真好看,和刚刚那个人一样好看。”   他有些愣住,随即染上笑意:“小仙一,你才多大,就分的清好看不好看了?”   我得意道:“这有何难的。”   “那你说,我与刚刚那人,谁好看?”他轻笑。   这便叫我有些为难,若是让我选一个,我只好说:“都好看。”   说完我自己都笑了。   对面的人却不笑了。   他走近几步,忽然弯腰伸手捧住了我的脸。   那张好看的脸对我咫尺道:“小仙一,可要记住我的样子。”   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,又鬼使神差地问:“你们是神仙吗?”   他对我眨眨眼,并没有回答。   于是我第一次见到世上竟真有人如话本中所说,踏着白光瑞气的云,慢慢消失在我眼前。      ☆、还记得我吗   回到家,我问爹爹:“什么人可以踩着云在天上飞?”   爹爹说,只有神仙能在天上飞,我沉思了一会,决定将今天发生的重大事件告诉他,我碰到神仙了。   爹爹摸摸我的头,那是娘梳的童髻头,说仙一碰见神仙了呀,很好呀。   我失望地走开,跑去找杨芜,严肃地对他说:“今天碰到神仙的事不许对别人说,爹娘也不行。”   杨芜啊了声:“爹娘也不行吗?”   “不行。”   “好吧。”他听话的答应了。   我回到家,感觉无事可做,又看起了画本。很久之后,这事便被抛之脑后。   仙界,忘川湖水镜边,看守的天兵被摒退。   锦袍玉立的人定定站在湖边,看着水镜下的一幕幕。   湖边的仙气忽的波动了一下,接着一道声音对着站立的人道:“看来你已经见过她了,如何?”   百里衍回头,望着来人:“她还是个孩子,别去动她。”   宫千度现出身形,嗤笑一声:“我倒不怕去打扰她,可你怕,对吗?”   百里衍眼中闪过愠色,厉声道:“是朕对你太好了么,仙界你想来便来?”   嘴边笑意渐渐消失,没有理会他口中威胁,宫千度道:“没有你,这一世她会过的很好,不该去打扰的究竟是谁?”   百里衍猛地一顿,眼中有什么破碎开来,锦袖下的手紧紧握住,似失了知觉。   堂堂天帝有朝一日也会有这样的表情,他本该觉得高兴,可心中只有烦躁。   百里衍别过身定定望着水镜,连他何时离开都未曾发觉。   爹爹年轻时曾考取过进士,因不喜欢官场回了镇上教书。   近几年私塾学生越发少,爹爹得闲的时间就多了起来。   现在的人不喜欢上私塾,请了夫子在家里教,爹爹不愿放弃那间私塾屋子,即便每日只能在家陪着我玩,他也不愿出去做一人的夫子。   长大后我才明白爹爹这种想法,叫大义。   他是夫子,必定要雨露均沾,去别人家中当了一人的夫子,虽然赚得多了,但他不喜欢那样。   娘很无奈,却也没说什么。   从小到大我便没听过他们吵架。   他们是天底下最好的爹娘了,我时常想。   我正认真的临帖,爹爹在一旁监督我。   突然,他略带伤感道:“仙一,你怪爹爹吗?”   我停下笔默默摇头,并不解:“爹爹怎么了?”   “眨眼间我们仙一都八岁了,可爹爹却连赚钱的本事都没有,如何养活你?爹爹......很失败。”   我裂开嘴笑了笑,“爹爹教我识字,等我长大了赚钱养你不就行啦!”   爹爹在一旁笑而不语,略带苦涩。   以前爹爹总将我的功课抓的很紧,忙中还要抽查我的课文,可现在却很喜欢我去外面玩,有时候玩一个上午回来他都不会骂我。   我想,即便是清傲的爹爹,也会被时间磨掉初衷吧。   能畅快地玩,我自然是开心的。   镇上的小伙伴又多,我有一个相当快乐的童年。   杨芜一直是我身后的跟屁虫,从三岁跟我到现在。   以后恐怕还是这样。   今日杨芜被家里的夫子抓着抽查功课,其他小伙伴也是,只有我无聊的在镇上晃荡。   荡着荡着,便到了镇外的柳陂湖。   三年前事早就忘了。   孩童的记忆如鱼一般,前一刻哭着,下一秒或许就被糖葫逗笑。   但此刻看到那个白衣身影,和那张妖艳的脸时,我还是想起来了。   白影踱步而来,见到我没有丝毫意外。   身体凌空而起,腰被一双大手揽过。   眨眼间,我被抱着到了云端之上。   “小仙一,还记得我吗?”好听的声音传来。   我俯视着下面的柳陂湖,心中一阵激动。   我使劲点头。   头被掰了过去,对上那张脸。   “今日怎么一个人?”他道。   “他们都被夫子抓着教课,没人陪我玩。”我眨了眨眼,对着漂亮的脸有些晕眩。   “正好,我带你去玩。”   话音一落,抱着我的手紧了紧,随后我便如风般飞到了天上。   我:“!!!”   “别怕。”带笑的声音传来。   我还是害怕地闭上了眼睛,再次睁开时,眼前一片绮丽。   “这是哪儿?”我惊喜地看着眼前风景,那片称之为海的地方,是我从来没见过的。   安静的湛蓝与天际线合为一体,天连水尾水连天。波光细细的海面,像是铺了一层闪闪发光的碎银,凝聚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生命力。   传说中的天宫,也应该是这样的吧。   “这是人界边镜,所谓的天之涯海之角。”   “真漂亮,这里是神仙住的地方吗?”   旁边的声音一顿,声音有些沙哑:“不是,你不会喜欢那里的。”   “为什么?”我回头问他。   “那里,有不好的记忆。”   我似懂非懂,还是点了点头。   看了会风景,身旁的人始终没有说话。   我将头转向他,终于忍不住问:“神仙哥哥,你叫什么?”   白袍下的手动了动,他缓缓开口:“宫千度。”   我又点头,抓住他的衣袖。   “怎么了?”   “我......我想回去了。”   他抿了抿唇,声音有些低。   “你不喜欢这里?”   “喜欢,可是我出来这么久,爹爹会担心的。”   “......好。”   耳边的风呼呼刮过,我闭着眼,抓紧了那衣襟。   风停了,我们又重新回到柳陂湖边。   虽然想知道他为何不直接把我送回家,但还是朝他挥手道别。   我朝家的方向跑去。   跑了几步回头,白衣之人依旧站在湖边,静静望着这里。   风吹着袖袍飒飒舞动,与墨发纠缠,形成鲜明的对比色。   那一幕,后来在我脑中一直没能忘却。   他望着那个小小的背影跑远。   像是被放空了思想的木头,无法回神。   措不及防的仙术从眼前闪过,猛地击中胸口。   他后退两步,视线转向另一道方向。   “怎么,被我捷足一步,所以天帝陛下动怒了?”他咧着嘴角,眼中桀骜。   视线中渐渐显现一道金色身影,来人锦袍玉簪,一脸沉色。   “朕说过,不要去动她。”低沉的声音传来,隐含强大内力。   宫千度再次退了一步,仍是笑:“她还记得我,你有什么资格不甘心?”   又是一道仙术,他挥手挡开,眼神渐渐凌厉。   百里衍薄唇轻启:“魔界已灭,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在三界容身吧!”   “那又怎样?即便现在三界都毁灭了我也不在乎!三百年了,你是不是忘了当初亲手杀她的人是谁?!”   他不顾一切跑过去,只来得及看到她破散的魂魄。   手中剑紧握,光洁锋利的剑身映着百里衍化不开的眸子。   忽然,狂风起,他手中利剑猛地朝宫千度刺去,不留余地。   “若不是你,她不会入魔,不会被魔气控制。”百里衍步步紧逼。   “是,我将魔气带到她体内。可是高高在上的天帝,你可以怜悯三界众生,对她,却非要以这种无可挽回的方式吗?!”   宫千度中了剑气,说完最后一句。   无可挽回的方式.....   百里衍收剑,她还在,便还能挽回。   宫千度擦去嘴角的血,捻诀消失在原地。   光剑一寸寸消失,心中杀意瞬间消散。百里衍抚上胸口,神色痛苦地闭了闭眼。   他怎么会忘记,剑穿透她胸口的那一刻,犹如刺进他自己的心中。   排山倒海而来的空洞,巨大的痛楚,几乎让他窒息。   可若不是这样,众仙的裁决,她又该如何承受。   这样......也好。   她没死,便好。   清俊的人影在湖边驻足停留,然后坚定地朝某个方向走去。   我回到家,爹爹果然没有说我。   还做了我□□.吃的凤梨酥。   我十分惊喜,赞不绝口:“爹爹的手艺都快赶上娘了。”   爹爹很开心地笑了,眼中却有些黯然。   吃完了凤梨酥,爹爹在房中写字,我便在院子里荡秋千。   荡着荡着,瞌睡上来了。   我做了个梦,小时候碰上一身金光的神仙,踏着祥云在天上飞。   秋千从高处落下,我微微睁眼,竟真的瞧见了梦中的神仙。   阳光落在他身上,像披了一层金色的光。   “神仙”站门口,静静望着我。   然后,他慢慢朝我走来。   “仙一。”   他站在我一丈外,不再靠近,用很低的语气唤我。   我看着他,“你是谁?”   “神仙”的眼睛闪烁几下,长睫低垂。   “这位公子,你是?”房外传来爹爹的声音。   爹爹走出房门,疑惑地望着来人,我跑到爹爹身旁。   我拉着爹爹悄悄对他说,“爹爹,他是神仙吗?”   爹爹失笑,拍了拍我的头。   “在下长昀。”院中的人朝爹爹作揖,客气道。   “长昀公子可有事?”爹爹道。   “在下乃是修仙弟子,令女仙一与仙有缘,能否让她与我一道去都城修习?”   爹爹一愣,“仙一不过是平常人,修仙什么的,还是罢了。”   “她额上的金星印记,便注定了不凡。”   爹爹半晌没说话,将我搂到怀中。   我不自觉地摸了摸额头。   “我们只是寻常人家,与修仙正道无关,公子还是请回吧。”   许久后,爹爹开口,有些逐客意味。   对面的人也不再说什么,转身出了院子。   ☆、同去都城   爹爹让我进屋,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,过了一会,他开始写字,而我偷偷溜出了门。   镇外枫林中,我终于找到那个人影。   他回头,嘴角隐隐含笑,似乎料到我会来找他。   我走过去,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,好奇怪的感觉。   他站在那,亦不主动上前。   我们就这么大眼瞪小眼。   过了许久,他朝我招招手,轻声道:“你想随我去都城吗?”   我摇摇头:“不知道,我不想离开爹娘。”   他眼眸黯了一瞬,我又道:“可我想和神仙一样,能在天上飞。”   高大的身影笼罩,他走近几步,蹲在我面前。   “我带你去个地方。”   他张开双臂将我抱了起来,脚离了地,我搂住他的脖子。   天际边飘来一朵云,似有感应般,在我们周围转了几圈。他抱着我跳了上去。   不知道踩在云上的感觉如何,是不是软软的?   可抱着我的手那么紧,我都没机会踩一踩。   与另一个怀抱不同,他沉默不发一语,望着一处,是那块巨碑的方向。   “那是什么?”我看着他。   “三界碑。”   “是做什么的?”我又问。   “那是神仙都害怕的东西,它让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人......三百年。”清风将他的声音刮的模糊,还有语气中微声可闻的悲伤。   我不懂,却盯着那双有魔力的眼睛挪不开。   “那你找到她了吗,你最重要的人?”我想了想说。   眸子跳转,他望着我笑意慢慢晕染。   “找到了。”   脚下的云朝天际驶去,周围的景色一闪而过,快到无法分辨。   他说的三界碑越来越近,渐渐在眼前放大。   一阵压抑传来,我收紧了搂住他脖子的手。   大手拍了拍我的背,心中莫名安定下来。   “这块东西这么可拍,为什么不弄走它?”我问他。   眼前的人摇摇头,“三界碑力量无法消除,只有封印在此。”   继续前进,不远处闪过一座明霞晃晃的宫殿,那宫殿飘在空中,四周围绕着重重叠叠的仙云,金碧辉煌的琉璃宝殿层层相叠,果真与话本上描述的如出一辙!   我很是激动,“好漂亮!”   身旁的人头也未回,低沉的声音传来:“那里,一点儿也不好。你不会喜欢的。”   他怎么也这么说?   我撇嘴。   “这九重天上看起来光彩辉煌,却谁和谁都没有联系,围在你身边的都是些心怀鬼胎之人,你跌倒,无人会扶你,这样的地方你还喜欢吗?”   这番话,许多年之后忆起我才明白。   而现在,“若是跌倒了都不扶我......那我不喜欢了。”   “嗯。”身旁传来他轻声附和。   我以为他只是带我看看风景,却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。   一望无际的火红如荼的树,本是鲜红的色彩,却毫无生气。这股沉寂似枷锁束缚着这里,让人联想到牢笼。   身旁的人将我放到云上,那张脸望着一处,看不清情绪。   我朝前走了几步,前方一阵风吹动。   像沉寂了百年的树动了动,刮出一阵清冷的风,一道透明的身影渐渐浮现。   一样的如荼红色。   我吓了一跳。   那道身影化为女子模样,似乎比我还要吃惊。   她看着我,嘴巴一张一合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,表情难以置信。她的下半身竟是一阵白气凝成,没有形体。   “她、她是谁?”我惊道:“怎么会这个样子......”   “她做了错事,害了一个人,元神被永生永世禁锢在此。”   我皱眉,虽然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,有些同情她,一直被关在这儿,多残忍啊。   他的手搭上我的肩。   “走吧。”   回到镇上,天已经快黑了。   远远望下去,爹娘和许多邻居提着灯笼走在外面。   “爹爹,娘!”我朝他们跑去。   爹爹见了我,很是生气。   “你去哪儿了?!”   我第一次见他如此大发雷霆,脚步停在一仗外不敢走近。   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。   爹爹想要走过来拉我,在见到我身后的人时顿住。   然后,他似乎更怒了。   “是你?你把仙一带走想做什么?”   我说:“我只是去玩......”   “闭嘴!”爹爹一声呵斥,我不敢在说话。   我看到他走到我身旁,声音虽然清冷,但充满诚意。   “别怪她,是我带她出去的。”   爹爹怒气沉沉的眸子我看了都有些怕,对面的人却淡然迎视,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。   爹爹叹了口气,拉着我回家。   我回头,他还在那。  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日,爹爹将我管的很严,几乎不让我出门。   每日除了吃饭睡觉便是在房内写字临帖,偶尔看看话本,还是偷偷的。   我感觉生无可恋。   想到那日在天上从未见过的景象,便更加难耐。   今日爹爹出去了,留我一人在家,他说等他回来要查看我的功课。   我十分烦躁的爬在桌案上写字。   然后便睡着了。   梦中的人陌生又熟悉,我站在金碧辉煌的宝殿中,上方是锦袍加身的男子。   “仙一,仙一起来了!”   一个声音将我从梦中唤醒,我睁眼,对上杨芜黑亮的眼睛。   “怎么了啊?”我不满地嘟囔。   “别睡了仙一,你爹爹出事了。”   我猛地惊起,看着杨芜。   “你快跟我走吧。”他说,我忙起身。   爹爹的私塾就在镇上,很快便到了。私塾外面站着几个大汉,手里拿着棍子。   我有些怕,低下头从他们身旁穿过,跑到屋内。   屋内还有两个人,爹爹趴在地上。   “爹爹!”我惊叫一声,扑过去扶他。   “仙一你怎么来了?”爹爹语气有些焦急,眼神往那两人看去。   他想起来,却嘶了口气,我这才看到他脸上有淤青。   “你们怎么打人?”   我朝屋里的两人大喊。   他们轻蔑地看着我,朝爹爹道:“乐夫子,你要真还不出当铺的钱,拿你这女儿抵债也可以。”   爹爹将我拉到身后,语气很软:“当铺的钱我会还的,再宽限三日罢。”   “收据的期限已多给你三日,谁不知道你乐夫子如今连学生都没有,今日你若拿不出钱,你这女儿我们就带走了!”   那人说着就伸手朝我抓来,捏着我的手臂都生痛。   我被抓到另一边,爹爹想冲过来,被还有一人钳制住。   门外突然传来一股凌厉的掌风,我身后的大汉一声惨叫,已捂住手倒在地上。   一道身影进门,我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带入怀中。   大汉起身,朝他冲来,几下后又被撂倒。   抓着爹爹的大汉也冲了过来,仍是几下被撂倒。   大汉互相望了一眼,夺门而出。   抱着我的手放开,人追了出去。   爹爹带着我跟了出去。  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仍了过去,冰冷的声音传来:“滚。”   原本那些人正要冲进来,拿了银子后便撤了。   爹爹咳嗽几声,“长昀公子......多谢了。”   他顿了顿,问出了我想要问的:“先生,怎会欠那些人钱?”   爹爹眼睛黯然下去。   “当初置办私塾的时候欠下不少钱,这几年私塾学生越来越少,只有再借维持下去,如今却是再也开不下去了......”   “爹爹......”我扯了扯他的袖子。   “对不起,仙一。”   我眼眶有些红,这些话他从未在我和娘面前说过,我们也不知道私塾竟已到了这个地步。   爹爹突然抬头:“公子曾说要带仙一去都城,如今可还算数?”   对面的人点头。   “爹爹!”我一惊。   爹爹摸摸我的头发,“长昀公子是好人,你与他去都城学些本事,等爹爹渡过此次,便与你娘来都城找你。”   我没有说话,看着对面的人,有些迷茫。   几个时辰后。   我接过娘的小包包,安慰了下有些哽咽的娘。   爹爹叮嘱我要听他的话,并且路上小心不得贪玩,不能忘了功课,我一一应下。   手被大手包围,我随着他的脚步走出家门。   “仙一......”   身后传来熟悉的叫声,我回头,杨芜满头大汗的跑来。   我有些惊喜,“杨芜,你怎么来了?”   他气喘吁吁地开口:“你要离开柳陂镇了吗,以后不回来了?”   我唔了声,爹爹说以后会来都城,应该是不回来了吧,可我也不确定。   最终模糊的点点头。   没想到杨芜这没出息的红了眼眶,他说:“仙一,我舍不得你。”   我说:“我也舍不得你。”   他猛地擦干了鼻涕眼泪,信誓旦旦地说:“你放心,以后我一定会去找你。”   “好啊。”我朝他挥挥手。   乐夫子家中。   “真的就这么把女儿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吗?”   “长昀公子......是个好人。”   “他虽然救了你和仙一,可毕竟是陌生人,到了都城若是发生什么,我们仙一怎么办?”   乐夫子朝着那边的背影摇了摇头,“不会的,我看的出,他对仙一......很特别。”   我从家走出了柳陂镇,走了许久。   直到我动也不想动。   “走不动了?”   他牵着我,见我停下,回头道。   我狂点头,恨不得赖在地上。   他低笑几声,天边忽然飞来一朵云,小巧玲珑,看得我眼神一亮。   他抱着我踏上。   那云便自己前进。   “你可以让云飞,为什么还要我走那么长路。”我晃晃他的手,有些抱怨。   他笑而不语。   靠着温热的怀抱,我渐渐睡了过去。   ☆、魂魄不全      “陛下,您下界多日,殿内恐无人主持。”一道男音传来。   百里衍看着前方缓缓出现的身影,停住。   “你来做什么。”   苏憬拱手作揖,正要开口,抬头时瞧见他抱着的人,霎时愣住。   “她,她是......”   百里衍平静的声音传来:“我要在人界呆一段时日,仙界之事已安排好。”   却见他根本没有听进,只瞧着怀中的人,沉了声。   “苏憬!”   “三百年了,她的魂魄......终于转世了么。”   “不。”百里衍看着他,“白献的魂魄并未进入轮回。”   苏憬一惊,“怎么会......”   “她还是她。”   没有更多解释,他驭云而去。   留在原地的人沉思良久,脸上渐渐露出欣喜。   天地间的云吹走了时间的痕迹,和坚定的低语。   “轮回之苦,我怎会让你承受。”   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   人界,都城。   三百年改朝换代,只让这里越来越繁荣。   我看着这个人来人往的地方,还有人御剑买菜,由好奇变为疑惑。   “这些人,怎么买个菜还要飞啊?”   旁边的人轻笑,拉着我往前走。   一道朱红色大门前,排着一队人,从门前排到街尾。   门前放了张大桌子,桌前坐着一人。还有三四个穿着相同服装的人站立在旁,表情严肃。   排队的人一个个走到桌旁,又一个个叹气走掉。   我晃晃那只手,“他们在做什么?”   “招收有仙根的弟子。”他说。   什么是仙根,还想问,他已带着我走进朱门。   大门已是我见过最豪华的,没想到门内又是另一个天地,简直大的难以想象。   才进门,前面迅速跑来两队人。   “长昀师兄。”他们朝他拱手行礼,十分恭敬。   他额首,牵着我往前走。   身后数十道视线飞来,我回头,又悉数收回。   真是奇怪。   “他们都很怕你。”我说。   “嗯。”   “因为你厉害吗?”   没有回答,我想了想,叫他:“长昀?”   身前人一顿,投来无奈的眼神。   这时出来两位身着宽大道袍的人,下巴挂着白胡须。   他朝我道:“我与掌门进去谈事,你先在此等我。”   我点头,看他与那两位白胡老者走进。   大约一刻钟,他便出来了。   门外的弟子都走了进来,还带着一些人。   “师兄,这是此次招收的全部弟子。”带头的人道。   长昀点头,视线扫过那些人,忽然停在一道白影上。   白影自人群中走出,面带笑意。   “别来无恙。”   我眼睛一亮,脱口:“是你,神仙哥哥!”   “小仙一还记得我呢。”他朝我道,望着身旁蹙眉的人笑意更深。   身后的道袍弟子有些愣,“这是......”   “让他出去。”长昀终于开口。   宫千度抬手,“这你就不对了,既然是招收弟子,你又凭何赶我走?”   两人对视,空气静默。   然后,我的手被拉起,长昀带着我头也不回地进门。   半夜,我一人睡在宽大的房内。离开柳陂镇离开爹娘的第一个夜晚,我在床上翻来覆去。   我起身,穿好鞋子蹬腿跑出门。   天上的月亮又大又亮,旁边第二间房就是长昀的。   走进几步,门内传来两道声音。   “她的魂魄并没有转世,是吗?”   “有没有转世,与你何干。”   “若白献没有转世,就说明她没有死!那仙一......百里衍,你算的好计谋啊!”   “你知道了又如何,魔界已不复存在,你如今只能隐藏魔气在人界容身。”   “你可真会往人伤口上撒盐。既然她未死,为何会转世成仙一。”   “你没资格知道。”   “百里衍!......”   他们在说什么?   门突然打开,两道视线齐齐朝我而来。   “......仙一?”长昀低沉的声音传来。   “我、我睡不着......”   “夜色如此美,睡什么觉。走,我带你去玩。”宫千度挑衅地朝旁边人看了一眼。   他走过来,另一只手却快速将我拉过。   “砰”一声响,他被关在了门外。   “百里衍......你给我开门!”   门外跳脚的声音一直不退,我却从长昀眼里看见了怒气。   “以后不要与他一起。”他说。   我也没和他一起做什么呀,心里想着,还是点了点头。   不知怎么的,这样的长昀我有点怕。   一个时辰后。   “你再不睡觉,天就要亮了。”   我摇摇头,脑子越发清楚。   我眼神炯炯,对面的人却眉头轻蹙,不知在想什么。   东方升起一抹白亮,我还是没挨住睡了过去,霸占了他的床。   睡了两个时辰便醒了,还是早晨,屋外吵吵闹闹,原来是这里的弟子在晨练。   我出门,不远处传来一个陌生声音。   “小师妹,第一天可不能偷懒啊,昨日教导的规训都忘了吗?”   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,可我一个字都没听进。   “过来一起修习。”另一个沉稳的声音道。   我哦了声,慢吞吞走过去,一道白影闪过,我被他抱起到了一边。   “圣仙派的规训何时这么严厉了?”他手搭在我肩上,朝着出声的弟子道。   说罢那手一动,往上移了一寸,面色大变。   “小仙一,你......”   我:“怎么了?”   他将我放到地上,蹲在地上望着我:“百里衍呢?”   我疑惑:“什么百里衍?”   “长昀,长昀呢?”他的声音有些大。   “不知道......”   两名弟子朝他走来。   “宫千度,你身为新入门弟子,怎敢不守门规?”   “闭嘴。”   他回头,凌厉的气势让二人不禁怔住,停住了脚步。   “告诉我,长昀在哪儿?”   “不、不知道......他很早就出去了。”   他又回头望了我一眼,忽然拉过我朝大门口走去。   “去哪儿啊?”我问。   没有回答,我只有小跑跟上他的步子。   走了许久,直到城内一块人烟稀少的空地中。   他放开我朝前几步,伸手在空中划了几下,像是施法。   没过多久天际处款款而来一道驭云身影,正是长昀。   白云落地时,宫千度上前一拳打在了他脸上,猝不及防。   我张大了嘴巴。   两个人互殴起来。   不得不说,两个神仙打架还真养眼。只是我不知道,那已经是压制了五层功力的打斗。   不知不觉眼皮有些重,身上也渐渐无力起来。难道是昨晚没睡的缘故?   另一边,宫千度招招相逼,还带着怒气。   百里衍接住他的法术,视线落到不远处躺在地上的人,猛地震开他。   “住手。”   宫千度随着他的视线望去,脑中如雷击中,不顾法术反噬,匆匆跑过去。   “睡着了?”他一愣。   看着随之而来的百里衍,宫千度抱起地上的人,眉头紧紧揉在一起。   白衣在打斗中染了尘,发丝也有些乱,看上去有些狼狈。   他紧紧摄住眼前的人,一字一顿地说:“今日我探到她的气脉回降,白日嗜睡,晚上却精神百倍,皆是气脉回降的征兆。她到底怎么了?”   “魂魄不全。”传来几字。   “不可能,若是魂魄不全如何能轮回?!”   百里衍背过身,终于吐出三百年来最大的秘密:“白鲜的魂魄没有轮回,如今只是她封住仙印后的模样。”   宫千度彻底愣住。   眼前金光一闪,回神时手中的人已不见。   百里衍抱着她消失在原地,空气中盛满内息的声音传来。   “朕既然能保住她不轮回,也能治好这魂魄不全。这一次,不会再让你插手。”   ..............   眼前一片白光,照着我的眼睛生疼,无法睁开。   温润的手拂过眼睛,白光不再那么刺眼,我缓缓睁眼。   周围一片白雾茫茫,远处漂浮着几座仙宫,最中央的宝殿巍峨如山,仙光便是从那发出来的。   “阿献,我这样做,你可会恨我?”   身后传来低语,我转头,撞入一双清水眸子。   “长昀…?”我迷迷糊糊开口,揉了揉眼睛。   那双眸子移开,望向眼前的宝殿。   他牵过我,脚下的云不知不觉朝宝殿行去。   “那是你住的地方吗?”我问。   他摇摇头,随后道:“这是西界逍遥帝君住所,清净源。”   我不是很懂,只能点头,只关心一个问题:“我们来这里做什么?”   我记起他说带我来都城为了修习,虽然进了门派,却没有一样与修习有关的,爹爹若是来了会不会担心?   宝殿近在眼前,我有些不适应,不自觉退后一步,被一双大手扶住。   “别怕。”身后传来令人安心的声音。   进了一道门,里面竟一个人也没有。   越往里,不适应的感觉越重,脑子也昏沉起来,只有牵紧了那只手由他带着走。   脚步停住,前方传来开门声。   我感觉我被带了进去。   身旁传来带点回音的声音:“逍遥帝君,仙界百里衍前来拜访。”   逍遥帝君?我心中一顿,这里分明一个人都没有。   “天帝陛下三百年未到西界,此次可是为了身旁之人?”声如洪钟,白光凝聚成一位老者,随之开口。   “魂魄残缺之人,三界内唯有西界的百生草可救,望帝君赐予。”   老者微微叹了口气:“啊衍,我与你帝父最是交好,仙界也对我相助不少,但这百生草生于清净源神域,我却没有能力给你。”   他不再说话。   许久,“帝君可是介意我将锦凰禁锢在神木下,永世不得超生?”   逍遥帝君一愣,道:“她虽与魔界做出那等事,终归是我清净源的人,你如此做是不将西界放在眼里。但本君无法责斥你,也无法怪你。”   “那便请帝君赐予百生草。”   “罢了,”逍遥帝君叹气,视线转向他身旁之人,“清净源神域自上古起便有神禁,你若能取来这百生草,我便不拦你。”   “好。”   ………… 作者有话要说:  作者没什么话要说   ☆、时间流放      “你若能想起,不要忘了今日才好。”   长袍老者的声音在耳边化开,身影渐淡,终消失在袅袅白雾里。我在原地等了很久,还是没等到长昀。   模糊间,我又想睡觉。   不知过了多久,有道白影御风而来。   然后,便什么也不知道了。   我在弟子房醒来,那场仙界之旅似做梦一般,梦中我只记得,长昀没与我回来。   外边有许多修习的师兄弟,我问他们长昀回来没有。   众人反应皆尽相同。   他们说:“谁是长昀?”   这里的大师兄名唤柳寻元,从来没有那个将我从柳陂镇带到都城的人。   他们说我睡糊涂了。   那一瞬间我有天塌地陷的感觉,荒谬至极。   如果长昀不存在,那我又是如何到这儿来的?   熟悉的白影出现时,我的眼泪喷涌而出。   “长昀呢?”我擦着眼泪问他。   良久,清风夹杂微不可闻的叹息传来,“忘了他吧。”   ...............   六年后。   今日府中很是热闹,弟子齐聚大殿,只因闭关三年的大师兄终于要出关了。   我站在人群中,与一干弟子静静等待那扇朱红大门开启。   爹爹几日前来信,私塾欠下的债终于还清,过几日便可来都城,到时一家人团聚。   六年未见爹娘,他们肯定不知道我的变化有多大。   还有杨芜,希望不再是那个只会跟在我身后的跟屁虫了吧......   心间开心,随着吱嘎一声,大门缓缓开启,众人不约而同朝前伸长了脑袋。   “大师兄出来了!”   一件干净不染尘埃的道袍率先出现在众人视线中,接着走出一个步履沉稳的年轻男子。   周身极度不同的气息,最前面的几位师尊早已迎了上去。   那位大师兄被重重包围,想看一眼都难。   过了会儿,似是问完了话,几人一同朝这边走来。   路过我时,那人停顿了下。   “小师妹。”他朝我打招呼道。   我朝他点头:“柳师兄。”   柳寻元回以一个淡然又礼貌地笑,随众人走了。   人走光后,我开始百般无聊。   接下来的弟子会,我是无资格参加的,不仅因为我资历最小,且在修习这方面,我简直毫无天赋,只有被师兄弟嘲笑的份。   如柳寻元一类的弟子,恐怕是百年才出一个,师尊们才把他当宝一般,上等法术皆传与他。这三年闭关修炼,应当以超过了我们所有人。   有些人注定是不能比较的,我躲过巡逻弟子的视线,穿过后院翻出了这里。   城外郊边的五色石楠又红倒了大片,算算已是好些日子没来了。想起当初发现这块地实属幸运,连进入方式也很是奇特,竟从未又他人闯进来。   我在石楠树旁等了一会,正无聊时。   突然刮来一阵清风,火红的五色石楠竞相摇动,煞是好看。   身体突然悬空,腰间多出了一只手,将我凌空抱起。   转头看清来人时,我口中哇哇大叫。   “放开,放开!”   声音传来:“好像又长高了许多。”   “我又不是树,哪有天天长的!”   “小仙一不一样。”   我抽了抽嘴角,“放开我再说。”   腰间的手却更搂紧了些,“我从小抱你长大,怎么这会儿就不愿意了?”   “男女授受不亲!”我道。   身后的人微微怔住,随后弯了弯嘴角。   “你我不分男女。”   “宫千度!”我咬牙切齿。   “嗯。”他应声,却是慢慢将我放了下来。   脚一沾地,我便抬手朝他砸了过去。   他轻轻松便接住,口中感叹道:“小仙一长大了,连我这个将你养大的人都要打,忘恩负义。”   将我养大?我又是一拳过去。   他接住,脸上笑意缓缓收住。   “你可知为什么六年来都无法修习一样法术?”他突然道。   我心中一怔。   “我没有天赋,无法与那些有仙根的人相比。”我低声道。   “你是这么想的?”他说。   我反问道:“不然还能是如何?”   他不语,不知在思考什么。   “爹娘要来都城了?”他问。   “是啊,私塾的债都还清了,爹爹说今日便可动身。”想到这儿,我开心地眯起眼睛。   又想起,“你是如何知道的?”   却听:“六年了,是该来了。”   “若不是当年还清了一笔债,不知道现在爹爹会是怎样......”想到这里我又顿住,猛然想起沉在记忆深处的那个人,像消失在世上,却怎么也无法完全忘记。   夕阳残红,我坐在柳陂镇家中的秋千上,院外那道静静站立的身影,遗世独立,恍若谪仙。   “长昀,他究竟去哪儿了?”   不知不觉,口中已问出六年前便想问的。   宫千度微愣,眼眸沉沉望着我。   “你还是没忘了他?......”   我低下头,望着满地的五色石楠,如果他知道当所有人都否定那个曾与之一起的人的存在时,便知道永远也忘不了。   即使我只有十岁。但一觉醒来,所有人都说并没有长昀这个人,就连信中的爹娘都道不曾与他有交集。   可我却真真实实地接触过,难道他真似神仙一般,一场梦过后便回了那九重天上?   “你们当真是......”   耳畔传来心绪不明的声音,再想仔细听时,已剩沉沉叹息。   ..............   仙界,神域。   强大的封印结界阻隔了此间土地,也瞧不起里边人的样子。   “六年了,你还不打算出来么?”宫千度朝着空气开口。   此方神域,若没有付出代价的决心,纵然他法力再强也无法进入。   “时间还未到。”隔着结界,终于传来一道声音,缥缈沉静。   “你可以瞒过仙界众人,但对于人界来说六年已是可以足够改变一个人,你就不怕,到时候你做的,都只是一场梦吗,百里衍?”他语气微凉,眼眸不曾放过一丝动静。   静默无声。   周围偶尔有上古神兽的嘶吼嚎叫传入耳朵,让人心生烦乱,难以压抑的躁动情绪浮上心头,一次又一次压下。   这样的地方,他是如何呆了六年的。   良久,“只差一点了,白生草的法力便可聚成。”   得到百生草,白献的魂魄便可恢复。代价呢,只有他自己。   千年法力,一朝尽散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隔的时间太长了,没时间更新,还是要对支持的亲说句抱歉 (虽然点击惨淡 评论凄凉——)   ☆、抑制的修习   “小师妹!”   将将从墙外翻进,眼前猛然出现一张大脸,双目瞪出,满脸煞气。   吓得我险些从墙上掉下。   “六师兄…怎,怎么了?”   “你去哪儿了?”对面的人沉脸道。   自然不能说是偷溜出去玩了,我缓了缓道:“几日前师尊说要弟子们出府视察都城近日概况,我自告奋勇…”   “行了,”六师兄打断我,皱眉间早已看穿我的谎话。“下来回大殿去。”   “好勒。”我一个跳跃窜下了墙头,往大殿方向跑去。   看来弟子大会应该已经结束,那刚出关的大师兄也应被几个老头拉着不放吧。   我想了想,换了道方向。   房内,我仔仔细细地整理了行李,却发现东西少得可怜。   再过几日等爹娘来了,我就可以离开这里。再也不用每日五更天就起来修习,背法术到半夜,也不用练习飞行术摔个半死。   想到这,我乐得偷笑。   走至门外,忽又停住脚步,看了看这个住了六年的地方,不知怎的,又笑不出了。   长廊转角处出现一个身影,我连忙将手中的包袱藏到身后。   “柳师兄。”待人影走近,我叫了那人一声。   柳寻元没有发现我藏在身后的东西,脸色淡淡朝我道。   “为何不去弟子会?”   我:“我修为浅薄,弟子会是无资格参加的。”   他看着我,微微皱眉:“没有的事。”   我张了张嘴,想到反正过几日便要离开这儿,参不参加弟子会也没什么关系,又闭了嘴。   哪知他却说出了让我差些噎死的话。   “从明日起,你由我带着修习,五更在后院等着,迟到一刻多修习一个时辰。”   等消化完其中的意思,我听见自己变调的声音:“师兄,我资质差,你不用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。”   说完,柳寻元只是淡淡撇了我一眼,走了。   我朝地上跺了两脚,一阵无语。   柳师兄刚出关,却要来教我修习,这是什么道理?   这里的师兄弟中虽没有比得上柳寻元的,但其余的修为都还可以,只有我,学了六年,什么都还不会。   “莫非最近有什么事,要这么急着教我修习?”   我对着窗外的圆月自言自语,越发想不懂白日柳寻元的举意。   “仙一越来越聪明了。”   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,白色衣袍闪入视线,阵风过后,窗前多了个人。   宫千度懒懒倚在窗台上,笑意斑斑。   我没放过他的话,“你说什么?”   他答非所问:“为什么要离开这里?”   我顿了顿,道:“爹娘要来了,我还呆在这儿做什么。”   他沉吟一声,“如此,那你当初来修习又是为了什么?”   我顿在原地,脑子里有些模糊的画面,六年太长了,有些事已经记不清。   宫千度看着我,半晌,他道:“睡吧。”   一眨眼,人便消失了。   我在窗边看了会夜色,才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到床边。   第二天,天还微暗,我猛然惊醒,看看天色,正是五更。   忙不跌起来,胡乱洗漱完毕冲到后院。   一抹长影已立在院中,我跑过去,喘气喊了声:“大师兄。”   柳寻元转过身来,开口:“正好五更,下次莫要迟到。”   我松了口气。   眼前闪过银光,一柄长剑直直抛了过来,我连忙双手接住。   “此剑名为银川,先借与你修习。”他道。   然后,他甩了好几道口诀,我迅速记住,却怎么也无法运用起来,那些法术,如同石沉大海,在我身上经不起一丝波澜。   柳寻元脸上露出了与几位师尊一样的表情,皱眉凝思。   他搭过我的手腕,两指扣脉,我盯着他的脸,不放过每一个细微变化。   我终于憋不住道:“柳师兄,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?”   柳寻元放开我的脉,脸色不变,只是多了丝不解。   “你体内并没有抑制修习的东西,可有认真记口诀?”他道。   我嘴角微抽,“自然用心记了。”   柳寻元皱着眉,又开口让我修习。   反复多次,我的法术只进展到勉强御起剑。   我脚踩银川,在半空中摇摇晃晃,背后生出冷汗,平地上的柳寻元脸上仍带不满,这种程度,他三日便可学会,我却用了六年。   “柳师兄,我要掉下来了!…”   随着一声大喊,我感觉控制力已经到了极点,这已是六年来修习最好的一次。下面的人闻声才发现我的不对。   银川失去法术支撑,如断线风筝,猛然从半空掉落。   柳寻元身形微动时,另一人先他一步接住了我,我长舒一口气。   三人落地,柳寻元的目光直直射过来,落到抱着我的白影身上。   “硬逼着没有天赋的弟子修习,人界如今的修仙门派是一代不如一代了。”   宫千度缓缓开口,隐含不满。   柳寻元的回答很官方,却又让人无法反驳:“天赋不是修习的唯一途径,本门弟子自有本门的修习方法,阁下多虑了。”   “那退出便是了。”宫千度淡淡道。   我看向他,我策划那么久的事,他竟能如此淡然就说出来了?   柳寻元也是一怔,随即扬了扬嘴角:“这不是你想修习便修习,退出便退出的。”   宫千度没有再回答,麻利地转身,带着我消失在原地。   离开前,柳寻元眼中的错愕一闪而过。   半个时辰后,红石林。   我:“你为何要对大师兄说那些话?”   宫千度:“你不是早就想走了吗,说出来不是正好?”   我扶额,我本想的是偷偷地走,就似柳寻元说的,修仙门派这并不是你想留就留,想走就走的地方。   他一搅和,不仅得罪了位高权重的大师兄,连我的计划都被暴露。   宫千度盯着我,“为了你我插手了不该插手的事,你竟还不领情。”   他一副受伤的样子,我很无语。   “你若能将我和爹娘安顿好,我便真的谢谢你。”我道。   他闭着唇,不答。   我:“不答应?”   他幽幽然开口:“这恐怕不行呢,小仙一。”   我:“为什么…?”   他背过身,顺着那道视线瞧去,隐约分辨天际处巨碑黑气缭绕的形影,有些反常。   他眼中闪过一抹复杂,良久轻声道:“我若这么做,有些事便没有意义了。”   林中一别,我回到门中,却见大门口人影叠叠,有吵闹声传来,走进一看,竟是六师兄几人。   “六师兄,怎么了?”我上前问道。   “仙一!”话音刚落,惊喜的叫声传入耳朵。   我朝发声的人看去,只见一个穿着蓝色衣袍,束发身材高挑的人站在对面。   再看一眼,我眼睛一亮:“杨芜!”   虽然过了六年,他的个头长了不少,脸上褪去稚嫩,我仍能一眼便认出他。   我开心地跑到他面前,很是激动。   他显然也很激动,相比之下又多了丝拘谨,“终于找到你了仙一,你这些师兄拦着不让我进去,不然我早见到你了。”   六师兄在旁边轻咳一声:“我们也是奉命行事。既然如此,师兄便先走了。”   待外面的人走了,我开心地朝杨芜道:“你怎么会来都城,那爹娘呢?”   他点点头,我眼睛又是一亮。   “他们已住在客栈中,让你不必挂心。”   我点头,看着眼前与六年前变化很大的杨芜,一时有些无话。   “你怎么也来了?”我又问。   杨芜低头看我,双手扭在一起,细看竟有些不好意思,声音也轻了下去:“我说过要来找你的。”   我张了张嘴,“那你…”   话未说完,被他打断:“我先回客栈了,过几日再来找你。”   我来不及开口,他已跑向长街。   回到大殿,一柄剑直直朝我飞来,剑上还站着个人,快要撞到我时又手忙脚乱地飞开。   “哎呀小师妹!快,别挡着,来不及了!”   剑上的人一脸急切焦躁。   我利落躲开后朝他道:“师兄,出什么事了?”   他御剑缓缓停在我面前,口中道:“罢了,反正也来不及去大殿了。”   我正一头雾水时,只见他指着某个方向,神情严肃道:“都城外多处开始有魔族迹象,近日来不断有人入魔一般,事情已经很严重了,师尊召集了所有弟子前去,那儿就是源头。我刚刚不小心耽误了点时间,现在估计已经…”   “入魔?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,并无异样,天边的巨碑依然沉寂在那。   “魔界早已消亡,按理说不该会这样。”   “那些人为何会入魔?”我问。   “不是入魔,而是中了魔气的人行为似入魔一般,弄得人心惶惶。”   “师尊让你们去能做什么?”我道。   对面的人看了我一眼,“自然是调查此事,若处理不好,还做何修仙大派!”   “你可是也要去?”我道。   “连大师兄都被师尊派出去了,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。”他有些得意。   我眼睛一亮,“师兄可否顺路带我一道去?”   对面的师兄一顿,看着我有些摇摆:“可你法力尚浅,还无法应对这些。”   诚然我渣滓般的修习能力已是全部师兄弟都知道的事,但这并不妨碍我。   “虽然我法术差,但基本的自保还是没问题,师兄便带我同去吧,不然你一人迟到了,怕也是不好交待?”我笑着道。   他思考许久,然后御剑朝下面的我道:“那小师妹上来吧。”   ☆、不再干预   一路御剑而过,这位师兄竟还是位新手,御剑御得摇摇晃晃,我心惊胆颤。   师兄也有些不好意思,拼命擦着额上的汗。   “我驾驭此剑不过半年,还未纯熟,小师妹不要嫌弃。”   说完,他又擦了擦脑门的汗,全神贯注地御剑。   “不会,不会。”我亦紧张地盯着前面,完全不敢往下瞧。   我们速度不快,快到一个时辰才瞧见下面修仙弟子的队伍。   我示意他悄悄下去,再混入队伍中,神不知鬼不觉。   他也如此做了,队伍最前面的大师兄柳寻元突然回头,却又转头,似什么也没看见一般。   身后传来师兄紧张的低估:“怎么办,大师兄发现了,怎么办…”   我:“……”   弟子们抵达一处镇子,大街上景色萧条,只有几个人匆匆走过,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。   客栈酒馆大门紧闭,有人闻声而开,瞧见外面动静后又一声不响关紧了窗。   几位师兄眉头禁闭,这儿有些不好的气息。   除去柳寻元修为最高,其他师兄弟皆没有实战经验,很快有人上前询问。   “这儿的人,都去哪儿了?”   柳寻元看了看四周,声音微凉:“死了。”   一阵寒风袭过,我猛的打了个喷嚏,那道视线朝我望来,我赶紧捂了嘴。   弟子们沉默了,对于入魔一事无人亲眼所见,但下场都知道。   我看了看天,指着上方道:“你们不觉得,这儿离那块巨碑很近吗?”   有人开口:“三界碑超出三界之外,其形化于此,在哪儿看都是一样的。”   所有人都看了看我,又看了看天际处,接着将目光放到柳寻元身上。   柳寻元在众人视线中缓缓开口:“确实有些不同,很奇怪。”   天有些暗下来,有人提议先在这儿住一晚。   敲了好几家客栈,才有人看银子勉强答应我们入住。   是夜,阴风大作,从窗外呼啸而过,隔壁毫无动静,弟子们皆在等待时机。   月亮得不寻常,似铺满一层血色。细看去,那血色竟来自三界碑,魔息缭绕。   等了许久,外面忽然传来魔物一般的嘶吼,不十分清楚。   有门打开的声音,一道身影已迅速飞出窗外。   接着另外几名弟子也提剑跟在柳寻元后面。   柳寻元没有御剑,一路寻着声音飞去,速度太快,后面的弟子跟了一阵,竟都跟丢了。   几人面面相觑,一时没了方向。   “适才有魔物叫声,必定又有人受魔气侵袭,大师兄已赶过去,我们寻着而去便可。”有人道。   几人点头同意,重新追着柳寻元留下的踪迹而去,而我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跟着。   人都走光了,我怎敢独自呆在客栈。   走着走着,一行人突然停下。   “怎么不走了?”我在后面问。   “大师兄…?”有人开口,盯着前方。   我朝前望去,果然是柳寻元,只是他似乎没有瞧见我们,不知在做些什么。   “大师兄,可找到魔物了?”有弟子大声朝他喊,没有回应。   几人奇怪地朝前走了几步,几步过后,空气开始波动,无形中似触到了什么,四周景象陡然变幻。   “不好,是结界!”  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,但为时已晚,连我都被圈入其中。   昏暗陌生之地,四周寸草不生,浓厚的气息令人不适。   “师兄!”   几人纷纷朝柳寻元跑去,柳寻元回头,这才发现了我们。   原来刚刚在外面瞧见的,竟是他在结界内的景象。   柳寻元皱着眉,“我听见魔物后追寻到此处,却入了结界,并没有发现其他。”   “可有出去的办法?”我急急问到。   他摇了摇头,“以我的法术,尚不能解开此道结界。”   众人惊叹,纷纷急切起来。   “人界的修仙弟子,竟胆敢闯入此地?”一道虚无的声音突然传入耳朵。   众人皆是一顿,接着捂着耳朵面露痛苦,除柳寻元外,皆跪倒在地。   “你们…怎么了?”   我又慌又乱,看着所有人痛苦的神色,连修为最高的大师兄都拿着剑有些支撑不住。   “凡人,自然承受不起魔气的侵蚀。”那声音又响起。   “我为何没事?”我道。   “你?”很快响起一声怪异的笑,“命中注定的太白金星啊,你什么都忘了吗?只差一点,就可以帮助我解脱。”   额间的金星印记清晰可触,奇怪的声音在我心底惊起无数波澜。   太白金星…   人间有簿籍记载,几百年前曾有一位晋升的散仙,便是这太白金星。后来却因沾染魔气,为其所控,仙魔大战爆发于三界碑前。天帝亲自出手,封印了三界碑,太白金星从此陨落。   簿籍中对于三界碑的记载,是上古力量的残存,能让三界重生,和毁灭。   仙界中最高法力的天帝,也只能将其封印。   怪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,这里,就是三界碑的法力中心。   大师兄等人已经支撑不住,难以融合的气息使人心烦意乱。   “别说了!”我大喊出口,“快住手…”大师兄他们快经不住魔气侵袭了。   “我并没有做什么,人类无法经受魔气,很快便会像入魔一般,不受控制,最终消亡。”   原来都城近日发生的事竟都是三界碑的魔气导致。   耳畔的声音突然停止,不知何时起四周的狂风静了下来,令人不适的魔息悄然消失。   某处忽然白光大起,层层仙气环绕中,缓缓走出一道身影。   金袍锦缎,高高在上。   结界应声而破,众人得以解脱。   与我一样,愣愣呆在原地望着仙光包围的人。   “阿献。”   …   恍惚中,谁在唤着这个陌生的名字。   他走来,朝我伸手,就在那手快碰到我时,身后刮起一阵清风,四周景物迅速切换,人已落至一旁。   他的手落了空,望着身后的人:“宫千度。”   身后人面色冰冷,拉着我的手骤紧:“你想说什么?百生草的法力没那么快聚成吧,三界碑魔息泄露,你又做了什么?”   清然的声音缓缓传入耳朵,对面人薄唇轻启:“神域结界难以冲破,唯有借助三界碑的力量,聚成百生草。”   身后没有回应,宫千度咬牙:“亏你还是天帝,释放三界碑魔气的后果难道不知?如今仙界还有多少把握重新封印三界碑!”   他的话似冷芒,倒像是忘了三百年前用禁术唤醒三界碑的人是他。   “仙界神将已快赶到,你还是管好自己罢。”   “又想将我抓到寒冥幽界?”   一阵轻叹,毫无情绪的声音再度传来:“离开她,三界何处,朕不再干预你。”   宫千度低低笑了起来,“原来心系众生的天帝,也有如此卑鄙的一面,若她知道你今日的所作所为,还会愿意重聚魂魄记起往事吗?”   狂风大作,尘埃四起。   望着那道人影,我久久无法回神。   “…长昀?”终于,我找回自己的声音。   他是长昀,却又不是长昀,记忆中那个带我飞到九重天上的人,模糊的脸与眼前的人重叠。   “朕不是长昀。”却听得一声否定。   “百里衍,你有何可否认的?”宫千度突然开口。   “百里衍…”我低声重复这个名字。   “你若再不走,便永远也走不了了。”他突然道。   宫千度一惊,抱起我转身时,身后霞光缭绕数十万天兵已将三界碑包围。   “百里衍,你来真的?”他跳脚。   沉默,只有灼灼视线朝这边而来。   “这里还有凡人,你竟也让天兵现身?”   话音刚落,大师兄等人瞬间消失在原地。   宫千度一怔。   望着远处数十万天兵,眼神复杂。      ☆、朕不能没有你      仙界天兵气势如虹,眨眼盘踞了整个天际。   被拉着的手忽然一松,他朝我道:“你可还记得三年前都城外种下的那株石楠树?”   我脑中昏沉,点头:“记得。”   不自觉浮现与他一起种树的场景。   他耳语道:“我在那儿等你。”我疑惑地望着那双眼,不解何意。   他却突然转身,朝对面开口:“百里衍,记住你的话,从此三界,不再干预我。”话落,那白袍轻轻一闪人已消失在原地。   我一惊,伸手触到一阵清风。   他就这么.....溜了?   眼前忽而一亮,数十万天兵竟也眨眼消失在三界碑前。   “你以前对朕说永远不要只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东西,只是一个幻影便能让他毫不犹豫丢下你。六年,人心真的如此易变吗,白献?”   眼前的光让人睁不开眼,那光中缓步而来一道身影。眼前白光一闪,法术没入眉心,我眼前一黑。   仙光骤然暗淡,被魔气随之包围。来人眉头紧锁,重聚百生草与冲破西界神域消耗的法力已经无法再次封印三界碑。   三界碑魔气泄露不仅与他借助魔界力量有关,上古的魔神之力,只要仙界存在一日,终有突破封印那天。   即便那天会来,他绝不会让三百年前的事重演。   仙界,凌霄殿。   “陛下,西界神域结界被破,无数魔物散出,人界恐怕又将遭遇浩劫。”度厄站在殿中央,满脸忧色。   “朕知道。”大殿上方的人放下手中仙本,望着他。   “那陛下,该如何?.....”度厄小心翼翼道。   “魔气一事,交神将处理。”他复又低头。   度厄顿了顿,小心道:“神将百年前犯了错已让您关入诛仙台。”   百里衍一顿:“百年了么?”   度厄点头,又想起他未瞧见,道:“是。”   “那便放他出来下界。”   “是。”度厄受命,退出凌霄殿朝诛仙台而去。   大殿,百里衍执笔端坐案前,却是微微发愣。笔尖停在纸前一寸,再无法落笔,浓墨滴落,晕染开来。   他忽然挥手,笔墨纸砚悉数消失。眸光渐深,如化不开的滴墨。   度厄在赶往诛仙台的路中碰上了太上老君,只见他步履匆匆,似有急事。   度厄将他拦下:“老君何事匆忙?”   太上老君重重叹气,口气间有些愤慨无奈:“还不是苏憬那小子,自那事后心整日不在这九重天上。”   度厄闻言微微皱了眉,知了他所言为何事。叹口气:“那他人呢?”   “几日前突然从我宫里跑出了,也不知去哪儿了。”老君道。   度厄会意,不再耽搁他找人,径直去了。   太上老君一人在原地施了把法术,定睛一看却有些吃惊。   “这小子怎么会在八景宫?”   他想了想朝八景宫而去。   这处地方三百年无人住,仙界无人愿意提起它,任它在九重天上沉寂。但过了三百年竟整洁如新,似要比主人在时都收拾得好。   老君走进殿内,推开一道门,门内依稀有人影站定。   瞧身形应是苏憬无疑。   “你在这做什么?....”老君沉了声,朝里面人开口,却突然顿住。   苏憬转身朝他忘来,身后的人清晰地映入视线。   老君急急朝前两步,满是惊讶,手指在床上昏睡的人有些抖。   “她...她怎会....”   苏憬眼中闪过诧异,随即恢复如常,相比之下面色平淡。   “我与其他仙人亲眼见到那日三界碑上的场景,原来.....原来竟是她命不该绝?”老君低声自语般。   苏憬望了眼躺着的人,层层仙气包围中仍可分辨少了一魄的灵魂,仙印脆弱不稳,眼中浓浓的眷意。   转头朝有些呆若木鸡的老君道:“我已有三百年未下界,人界如何已无法想象。那日的事发生地太突然,她不曾有机会解释,但我知道,白献绝不是那样的人。”   他字字坚定,深入脑中。   太上老君沉默。   “智心上仙被陛下遣出仙界,说好听是修养,却是流放。神将被禁于诛仙台百年,锦凰仙子被打散元神,永生与西界神树相伴。这些事,我们难道不曾看见?”   太上老君低声道,“陛下为她做的,即便众仙都知道,也不会说出口。这一日终会到来,今日便当我没来过八景宫。”   他望了眼里面的人,甩袖离去。   苏憬微愣,忽然露出淡淡笑意,胜似感激。   .......   诛仙台,神将囚禁之地。   度厄立于诛仙台前,神色肃然,双手结印破开前方禁术。   “指天,你可知错?”   他的声音随着阵阵法术传入里面,四周仙气散去,封住仙印的神将出现眼前。   里面的人闻声抬起头,视线混沌后露出些许清明,复又将头低垂。   “指天知错。”   度厄挥手退去四周把守的天兵,看着退去神将光环的人,心中微微叹气。   “三界碑魔气泄露,陛下开恩免去你囚禁之苦,去人界处理此事。你,可莫要重蹈昔年覆辙.....”   他再次开口,撞见指天泛出光亮的眸子。   立即,“指天谨记星君之言。”   ......   “咣,咣....”巨大的洪钟似从极遥远之地传来,将我震醒,耳边还有嘈杂的人声。   “听说陛下将指天神将从诛仙台释放了!”“真的吗,快去看看。”   随之而来阵阵脚步。   睁眼,一片白雾看不清,白色渐渐散去,眼前露出一间卧房。   房中空无他人,适才耳边的声音是梦中景象?   我起身打量这间陌生的大殿,走至门前缓缓推开。   殿门外是一处极漂亮的院子,高大蓊郁的树立于门前,不大,却种满了稀有的花木,可看出从前的主人多么闲适。   视线向左转,沿长廊走,有一个出口,远远地不知通往何处。   我穿过那道门,眼前一白,一座仙宫大殿便出现在前方。   似曾相识,就像曾远远一瞥到过。   大殿上方嵌了四个字,凌霄宝殿。   模模糊糊有一道人影,背对而立。   玉冠青丝,锦袍轻扬。   我忽然朝前跑去,离他越来越近,最后伸手拥住那道人影。   “长昀!”我开口,心从未像此刻般跳动的那么厉害。   他转过身来,细长的眸子带着点点星光和微惊,眼中光雾如化不开的墨。   一道叹息,“朕说了,朕不是长昀。”   平静低沉的话语,如醍醐灌顶。我猛然惊醒,一瞬间不知该将手脚放置何地。   望着那张脸,突然又不似记忆中模样,我仓皇后退。   一股大力突然将我朝前拉,毫无防备跌入一道怀抱,扑面而来温热的气息,腰间传来手掌紧紧的压迫感。   他吐气在耳畔,“朕不是长昀,你也不是乐仙一。这三百年来朕唯一能做的便是将那些曾背叛过你的人遣出仙界,或许你会说朕如此不配做这三界之主,但若不这样,你如何能一人面对众仙人言藉藉。三界不能没有天帝,朕不能没有你。”   他的话似有法术,我听见自己说:“我不是乐仙一.....那我是谁?我与他们都不一样,与杨芜不一样,与所有修习的师兄弟都不一样,为什么.....?”   眼前人瞧不清神色,抱着我的手一紧,他闪动的眸子跃入视线。   他突然笑了,眉心被抚平,那张能映尽世间繁华的脸让人呆住。   许久,仙光柔柔将我包围,意识渐淡,终归于黑暗。   “明知不会拒绝,还是要将法术进入她的神识吗,陛下?”一道男声冷冷响起,苏憬突然现身凌霄殿,眼中闪过一抹敌意。   百里衍转身望向他,嘴角有微不可见的笑意,无形中凝了强大的气势。   他薄唇轻启,“你以何身份对朕说这话?三百年未曾下界,这是你选择留在仙界的惩罚。苏憬,莫要忘了如今的地位是谁给你的。”   苏憬双唇紧抿,藏于袖袍中的手紧握,微微发抖。   他太贪恋这三界繁华,不想再回人界当个一事无成的修仙弟子,这里有他最想靠近的人,却努力了三百年都做不到。   若是他能力不够,从此以后能用一切守护着她也好。   手渐渐松开,像放开了什么。   凌霄殿仙光一闪,苏憬消失在原地。   ..........   百里衍深深望着怀中的人,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天帝,抱紧的手不愿松开。   从前鼻尖描摹了数遍的脸,几世都是同一人。   “你若醒了,最不愿见到的便是朕吧?”他低声道。   他低头俯身,在那脸上落下一个轻如飞羽般的吻,一触即离,怕碰碎了眼前之人。   强大的法力溢于掌心,能重生魂魄的百生草慢慢化开,凝成光进入体内.....      ☆、再见,太白小仙   人界。   西天的落日洒下一层薄纱,几片石楠树叶悄然飘落。簌簌的声音,惊动了树上的人。   闭着的眼动了动,没有睁开。   他半倚靠在树上,白衣如练垂下,清风一吹,恍若天人。   修长的指抱着一坛酒,已然见底。看那样子应是醉了。   宫千度抱着酒,未曾清醒。   天际处隐隐晃动着什么,一道人影踏云而来,速度很快,一下便到了石楠树前。   傍晚的视线有些昏暗,宫千度突然惊醒于梦中,握着酒坛的手一松,酒坛落地而碎。   清脆响亮的声音同时惊了二人。   他缓缓回头,瞧见那张熟悉的脸时,忽然扬起嘴角。   白衣翻飞,他毫无防备地从树上跌落。   我冲过去接住他,强大的缓冲力让我们都跌倒在地,甚至来不及用法术。   他似没有痛觉,眸子紧锁,手不知何时被握住。   浓浓的酒气传来,他的眼神也带了些许迷离。   “白献,你终于来了。”他说。   我望着那张脸,“我记得你说的话。”   他又笑了,很开心。   我轻轻一顿。   有时候心中思绪多了反倒沉静了,刹那的汹涌都归于平淡,一如醒来时两世的记忆夹杂而来,混乱不知所措。   但最后,终归是都记起了。   一切爱恨□□。   喝醉的宫千度像个小孩,死死拉着我。老去的树叶落至身旁,映着他时而清明的神色。   我开口:“魔界已灭,三界碑重又封印,从此三界无人再是你对手,你若想要,仙界之门也无人能阻拦你。”   他漆黑的眼一跳,难以置信又意料之中。   “这便是你的选择?”他道,嗓音低哑。   我垂眸,默然。  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来:“你可知我等了多久?天上一日,人界一年……我自己都记不清多久了。”   话落,他痴嘲一笑。   “对不起…”再多话都如鲠在喉,只化为三个字。   风不知何时静止了,他的眼神重回温柔,伸手轻轻摘取我肩上的枯叶。   他道:“锦凰得到了应有的惩罚,你莫要再怨她。”也莫要再怨我…   “嗯。”   他摇摇晃晃起身,避开我试图去扶的手,“我伴你的六年终究比不过你在他身边百年,百里衍终究赢了.....”   “宫千度.....”我心头一跳,莫名慌乱。   他望着我,眼神熟悉又陌生。   “再见,太白小仙。”......   法术四起,卷起一地散叶,舞动的风刮得我睁不开眼,眼前的白衣慢慢模糊,直至消失。   .......   他会去哪,我不知道。三界之大,没有人会永远停留,或许此生永远不会再相见。点点滴滴的愧疚深藏于心。   宫千度走后,我静静站在原地。抬手施诀,空气中法术闪动,许久后时间重新流逝,石楠树的叶子复又纷飞。   我苦笑,这般画地为牢,他究竟等了多久?   一团白色悠悠飘来,绕着我转了两圈,天狗云不停上下窜动。   最后朝那道方向望了几眼,我转身踏上天狗。   天狗云仙力充沛,朝仙界飞速驰去,层层天宫景象落入眼前。   二重天上宫娥齐聚谈笑,三重天的星君府邸前笙歌艳艳、很是热闹,五重天的仙人刻苦修习,欲早日飞升为上仙.....   最后到了九重天,越过南天门,偌大的凌霄宝殿静静伫立。   我急急停住天狗,低头抑制翻滚的情绪,轻叹:“不能再往前了,我还未准备好面对他啊.....”   过了三百年,我竟还会回到这里,额间的金星印记不曾变过分毫,那十六年只是我一场身为凡人的梦,亦或是一场天劫。那么百里衍是否早已料到?   站了很久,我悄然转身。   看着赖在原地不肯走的天狗,我捻诀飞行至八景宫。   整个八景宫悄然无声,莫名有一丝陌生,身后的门应声关闭,人已被带入一道无法挣脱的怀抱。   炽热的唇随即而来,眼睛被微凉的手盖住,眼前一片昏暗。   唇上熟悉的温度辗转厮磨,难以抗拒。   我感觉快要被他揉进身体里去,拥着的手那么紧那么火热,齿间纠缠的侵略感却又小心翼翼。   呼吸都急促起来,我伸手想去推开,却被猛然控制住。没了退路。   “你去见他了。”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回荡,没有疑问。   我微微喘气,试图脱离那道慌乱至心跳加速的怀抱,却被死死箍着。   百里衍的头抵在我颈前,“朕不会放手了。”   眼前依旧一片昏暗,我看不清他的表情,低嘲:“你又何时紧拥过,百里衍?”   “不明白的人是你!百年来你何曾明白朕的心意.....朕为何非要你在身边,宁愿违背仙规也要重聚你的魂魄。这些,你若不知道,朕便都告诉你!”.....   覆住双眼的手忽然一松,眼前陡然变亮,旋即跌入他烈火灼灼的双眼。   记忆如碎片再度涌来,那些掩埋于心地爱恨更加鲜明,这便是他要说的?我都知道!   后脑再度被扣住,百里衍深吻住我的唇,舌尖轻含,化不开的味道弥漫唇间。他从吮吸到啃咬,目光中渐渐多了一丝□□。   我将手抵在他胸前,紧紧抓着那衣衫,微凉的泪滑落嘴中。“三百年前的事,你都还未听我一句解释,我不甘心啊。”   不甘心担上一个与魔界勾搭堕仙的罪名,不甘心被三界误会,不甘心心中最重之人连一句解释都不曾入耳。   “朕知道,朕一直知道。”他抚过的地方升起一阵火热,唇瓣还残留余温。   心魔终究未除,他从前过得无情无欲的日子,不懂为何视线只会朝一人转,不懂不见便会挂念,不懂再多命令也只为她多停留一刻。   他说:“即使你做了再无可挽回的事,朕也舍不得将你打入轮回,这还不够吗?”   八景宫外繁华竞放,映在眼前人眸中,久转难灭。   最后,他道:“朕的凌霄殿,你可还愿意回来?”   我望着他眼中跳动的光亮,心便不知被何刺了一下,像落入布满荆棘的花海,痛感与失而复得的喜悦伴随而来。   我轻轻开口:“老太白下界时曾说,若他不回仙界,我便不能离开。”   “好。”他眼底笑意蔓延。   我们都知道,老太白早已不知去了哪个虚空逍遥,又怎会回来。   .................      ☆、天道仙道何时休      几日后,我端坐于凌霄殿,眼前是堆积如山的仙本资料。复位之事尚要交接,我只觉头大如麻。   抬眼,撞上百里衍正对着我的视线,下一刻,他又低头批阅奏折。   我看着那脸,一阵出神。   外面忽然刮来一阵风,百里衍的青龙白玉案上吹来一张纸,在空中翻飞几圈,恰好落至我脚边。   我俯身拾起,一看,便有些愣住。   这上面画的,不正是适才抓耳挠腮的我?   我举着画,百里衍猛然站起。   忆起什么,我面无表情道:“陛下应是经常做此等事吧?”百里衍微怔,眨眼掠至眼前。   他伸手,理直气壮地讨要:“还朕。”   我暗暗撇嘴,道:“我还在这里,陛下就不必睹画思人了吧。”   他开口:“你不在,朕便只能对着这些话,三百年再久,也不会忘了。”   这次轮到我微怔,没曾想他会说的如此轻易,脸色微红。   手不知何时被攥住,画纸轻轻飘落,他的唇轻柔地印了上来,鼻息尽是他的温度。   我轻闭双眼,伸手环住他腰间。   动情间,一道略带吃惊的声音响起:“陛下,太白上仙.....”   我一惊,推开百里衍,恰好瞧见他不悦的神色望向来人。   度厄瞬间感到双腿一软,心想来的真不是时候。只能将头埋得更低。   “陛下,指天神将已下界处理三界碑一事。关于魔君宫千度......”说到这,他稍稍停顿了下。   我亦顿了顿,随即感受到掌心传来的大力。手被百里衍紧紧握住,他周身散发的冷酷气息,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更浓了。   “三界碑魔气泄露之事如何?”他开口,却是略去了一些。   “有修仙弟子也在查此事,神将为不干扰人界弟子,尚未出手。只是魔气根源是西界被冲破的神域,涌向人界的魔物也自神域而来,令三界碑吸取魔气,隐隐有松动的迹象。”   度厄说完,早已是眉头紧皱,三界碑情况不容乐观。   我闻言挣了挣手中力道,无果。   度厄星君悄悄抬起一只眼,与我对视后又低下头,眼中有些愧疚。   愧疚什么呢,是那日没有站出来吗。   我朝他走近一步,“我去吧。”   是非因果,三界碑的事,终归是要了结的。   话音将落,百里衍猛然一震。手臂紧缩又退回原地,差些将我拉了个趔趄。   “白献!”他似动了怒,眼中毫不掩饰的失态。他忽又放低声音,“你要做什么都可以,唯此事,朕不允许你去。”   我稳了稳身子,尽量避开他的目光。   “三界碑因我而起,若此事不了结,我如何再回仙界做这太白金星?我无法逃避。”   不知何时,度厄已抬头望我,目光炯炯,眼中带着感激与担忧。   我朝他一笑,示意他不必担心。   许久,传来百里衍压抑低沉的声音:“若朕不允许呢?”   我:“.....”   一旁度厄微微摇头,叹息。   “出去。”百里衍沉色,却是望着我。   对上那视线,心开始如雷般鼓动起来,呼吸停滞。   度厄施法,动作十分迅速消失在殿内。   与此同时眼前一花,腰被猛地扣住,铺天盖地的吻便淹没了我。   我承受不住他压上来的重量,被吻得节节后退,脚跟忽然踢到一道床沿,身子立马倾覆,随着百里衍倒在了身下柔软的床中。   “朕不许你下界,三界是非,你又何须管?”他不真切的声音传来,呼吸急促。   我张口去寻求一点空气,又被堵住了唇。   他扣住腰间的手向上,缓缓移至腰带。我浑然不觉,只感到天地晕眩。   每次这样时,我便毫无招架能力,我甚至怀疑是否因为从前不努力修习法术才会如此。   直至胸前一阵清凉,肩衫滑落,我才清醒些许,低叫了声。   他的吻落至颈边,深深印下痕迹。再到胸前,覆手而上。我有些慌乱去推他,他却受到鼓舞般,抵制了我的双手。   手掌在肌肤间游走,激起阵阵火热。   “百里衍,我没想过。”我无措。   “朕想过。”他抬头,靑发滑落,散开的前襟露出大片胸膛,格外诱人。   瞬间,心如狂草。   肖想天帝此等事只有身为散仙时才有过,后来一百年真正离他那么近时,却没了胆子。即便是真正爱上,也只能催眠自己因六根不净,而非爱欲。   我竟忘了闭眼,就这么望着他。脑中将什么都忘了,全然只剩男女间那些旖旎之事。   我抬头狠狠吻了上去,像是将几百年来的火都发泄了般。   红尘颠倒,天道仙道何时休。三月天乍暖还寒,映着满室醉人香景。   我醒来之时却是身在太微小筑,百里衍的寝殿内。身上衣衫整齐,似只是做了个梦般。若是梦,也太叫人羞赧。   “咚咚”两声敲门声,一宫女举着托盘走进,俯身微微对我笑道:“上仙,陛下去了凌霄殿上朝,让上仙且先在太微宫内,若有事可吩咐奴婢。”   百里衍的寝宫从不用宫娥,只见她一直站在那等待命令,我便挥手让她下去了。随后自己出了寝殿。   未等看清路,一道人影已扑了过来。   小鹿仙倌两眼汪汪,很是激动:“太白上仙,你、你终于回来了!”   我弯了弯嘴角,听他又道:“上仙不在的每日陛下都像失了魂魄般,神将犯下大错,智心上仙出了仙界修养,连我都曾在诛仙台走过一遭....上仙不在的时日,是在是难以想象!”他越说越激动,我却笑不出了。   说没有感动是假的,心中定然百般滋味。经历了那么多,若一定要有人先迈出这一步,是我又何妨呢?   “上仙你这是去哪儿?....陛下回来会生气的。”身后传来小鹿仙倌的慌忙的喊声,   我只是停下转身,对他道:“告诉陛下,我会回来。”   出了太微宫,天狗云立马窜至眼前,我忽略它曾背信弃主之事,踏上天狗往人界而去。   三界碑已没了蠢蠢欲动的迹象,怕是察觉仙界出动,不敢轻举妄动。但人界仍有大批魔物一点点汇聚,试图助三界碑冲破百里衍设下的封印。   百里衍如今的仙力已不足以再次封印三界碑,他为我取百生草重聚一魄,已是失了千年的法力。   所以绝不能让三界碑重开封印。   我也不认为凭我能够拯救三界众生,只是解铃换须系铃人,到最终,还是要找当初用禁术将三界碑唤醒的宫千度。   看着重归沉寂的巨碑,我转了方向。   都城郊外,我坐在粗壮的石楠树枝间,感受着他当初等待的何种心情。   新生的树叶又长出来,五色交错,煞是好看。   不知有多久,我开口道:“为何来了却还是不愿意现身?”   风呼呼刮过耳畔,良久,一道声音传来:“你凭什么肯定我会回来这里?”   我跳下石楠树,转身望着某处,直到那里渐渐显出一道白衣。   “安定过的人,是不会喜欢漂泊的。”我如是说。   “你真残忍,白献。”他对我道,“明知我想要的,做不到却还要往我伤口撒盐。”   我看着他,真诚道:“对不起。”   那边模糊的脸扬起嘴角,我听他道:“你想让我助百里衍重新封印三界碑,可是你忘了,我本就是魔君。”   “你不是。”我坚定道。   “不如这样,你替你的天帝陛下封印三界碑,让百里衍还我一个魔界可好?或者,将你让与我。”   我皱眉,不曾料到他会如此说。沉了声:“宫千度!”   那边传来一声嘲讽,“明知不可能,还来做什么。你总是这样,做一些愚蠢至极的事。”   “你.....”我被噎地说不出话,没想到他说翻脸就翻脸。   再没有回应,远处的白衣一闪不见。我连忙跑过去,才惊觉他已离开了原地。   我懊悔地寻找宫千度身影,却寻不到踪迹。   只得留在原地发了会怔。   都城内,十里长街,依旧人烟萧条。唯修仙府中挤满了人。   人群拼了命往唯一的避难所挤,官道上亦是站了许多身着道袍的修仙弟子,却是紧紧挡着人群。   人实在太多,修仙门派有限,如何能一下子承受所有人,将他们挡在外边也是不得已。   “你行行好,就让我们进去吧....我家那人已发了魔,半夜将自己亲身儿子也杀了,我实在无处可去了,求求你了......”有妇孺哭求,拽着一弟子不松手。   被拽住的弟子满脸为难,听她所经历太过悲戚,却又不得抗令。只是城中又何止她一个被魔气所害的凡人。   只是众人都不知道,那一路逃至此地的人群中,竟已有人沾染了魔气,一路强撑,直至现在才发作。   一声惨绝的吼叫,如至邪的魔物。重重人群中突然暴出一团黑气,黑气之下,是状如怪物的邪灵,正是受魔气侵蚀的凡人所化。   惊叫声四起,人群散乱开来,慌不择路。   就近之人被一把抓起,力量大了数千倍的魔物张开血盆大口。   我至平底掠起,手中缚妖锁出手,猛然击在那怪物身上,仙力化成锋刃,破开数道血口。   怪物惨叫,松开了手中凡人,那人跌在地上不顾一切向外尖叫奔逃。   我口中捻诀,缚妖锁仙光大盛,却有些下不去手。   那毕竟是个凡人,如此算不算妄造杀孽?   但若不制服,他也无回转的机会了。   狠了狠心,口中仙诀正中一击,魔物痛苦长啸一声,散成无数黑烟没了声息。   周遭重回安静,许久后,躲起来的几人探出了头。   胆战心惊的人们尚未缓过神,身后有人私语。我仿佛听到有人在背后说我天神下凡。我转身,欲安抚就近一位妇孺,却见她害怕躲开。只得停住。   紧接而来踏踏脚步声,大批弟子出现在身后,手持佩剑。   为首的,正是大师兄柳寻元。   柳寻元正在大殿内与师尊商议,得到弟子急招,带了人出来,却见眼前场景。   瞧见外面站着秀眉轻蹙的人时,不由猛然一怔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这一章的内容确实是很充实的! 下两章怕是又要半月后见了....运气好下星期会有一章 我这样是不是会没有小天使? 哈哈(苦笑)这本是一篇存稿充足的文,由于我的懒惰渐渐变成周更,中间甚至停了一月多才更都有,羞愧   ☆、加固封印   “小师妹?”他不甚确定得开口,些许疑惑。   我预感会碰上他,心中叹气,只道:“魔气蔓延如此厉害,修仙大派便是这样做的?”指了指身后因害怕缩成一团的人群。   柳寻元略皱眉,“城外逃难而来的人实在太多,派中收留不下,师尊已尽力。”   我扫了扫四周,他说的确也有理,“难道你们就不会派修为上乘的弟子前去护卫吗?”   柳寻元听完一愣,似想到了什么,伸手招来一名弟子耳语几句,随后,众弟子又撤回府内。只留他一人在原地。   他走近几步,忽用只有我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:“小师妹,那日后你去了哪里?”   我知道他问的是什么,却不知该如何回答。   思索间他竟也未追问,再度看我两眼,轻声:“珍重。”转身回府。   翻动的道袍颇有些洒脱,以他的资质,要修成正果也不是没有机会,反而很大。只是修仙所要经历的岂是八十一难能比,心若坚石六欲皆舍,这一点连我与百里衍都无法做到,何况芸芸众生。   我微微一笑,渐离了人群,重新回到郊外。   天狗云在此现出形体,躁动得在我脚步蹭,我默然,又在替百里衍做什么?   突然一阵仙气波动,从修仙府传来。很快我便明白,应是下界的神将。只是没想到他竟选择这个方式,适才没有出现还是介怀那件事吧。也好,我也不希望再面对那些人。   天狗更加躁动,我这才发现不对。抬头,天际处的巨碑隐隐变了色,一种更深更黑暗的神幽紫,像是有人运动催动着。   我心中一惊,踏上天狗。   三界碑前,这种幽暗更甚,四周皆是魔物吼声,却不见其形体。   穿过结界时,魔声又入耳,一片虚无。   我稳步朝前,体内没有魔气的束缚,不会再被控制。不远处现出一道白色时,我不觉握紧了手。   “不要过来!”熟悉的声音灌入耳朵。竟是宫千度施法与魔气对抗中。   “你在做什么?”我顿时惊住,荒唐的念头在心底滋生,他.....要解开三界碑封印?!   很快,他有一丝急躁的声音传来:“若不想封印冲破,阻止那些魔物靠近!”我抬头,天边竟不知何时涌聚了无数黑团,这些,都是从神域逃出来的魔物!   三界碑不断从中吸取魔气,蠢蠢欲动起来。   我换了方向,朝黑气而去,手中仙法不停,无奈法力微小不足以抵挡魔物。   身后传来一阵风,白衣掠至眼前,凌厉之气退了霎时的黑团。我抓住了他的衣襟,有些迁就与他:“你做了什么让这些魔物都聚来了?!”   宫千度回瞪我,眼中也浮上一层怒色:“你若不信我,便去找仙界之人!”   他甩开我,我愣住。他不是在解开封印?明明.....   眼前迅速又有魔物笼罩 ,白衣一闪,我被猛然拉过,宫千度腾手击退试图偷袭的魔物,低骂一声:“该死!”   “你没事吧?”我道。   他带着我后退,“等那些魔物齐聚,三界碑又吸取魔气后再强大的封印也无济于事。”他回首望我,“这些 ,皆因百里衍而起。”   我动了动嘴,暮地不敢直视他,低声道:“只要现在加固封印,三界碑便没有冲破的机会。”   “所以,你便来找我?”他道。   我没有回答,他此刻的脸,竟有一丝悲伤。   我不会利用他也不想利用他,入魔成为魔君,定也是他不想的。我所希望的,一直都是他重回仙界,这样白衣不染尘的人,怎会是魔君。   结界再次波动,透过缝隙可见外面仙光闪烁。我的心微微下沉,是神将带着天兵。   意料之外,天兵天将始终在结界外,进来的只有神将一人。   神将法器在手,脸色略微低沉。   “百里衍竟将你放出来了。”宫千度毫无波澜的话传来,眼中藏着浓浓杀气。   三百年之事,这位神将可也算担了大责。   话音一落,神将的脸立马变黑,忍着没有发怒。   目光扫到我,僵硬开口:“太白上仙。”   我清冷开口:“陛下派你调查魔气一事,又如何现在才来?”不觉间,口中带了一丝压迫。   神将面色一变,“属下失职。”   我心底轻笑,他又何时对我有如此恭敬态度。只不过是百里衍真的动了怒,将他禁于诛仙台一百年,才意识到那场仙魔大战孰对孰错吧。   神将立法于掌,逼退一干魔物,很快又聚来。   视线碰撞时,对上他奇异的目光。很快我便发觉不对,那些退开的黑气重又朝同一方向而来,带着抑人的压迫,像是顺着仙法的指引,目的竟是身后不远处的宫千度。   待明白过来,几团黑气已在神将法术催动下逼近了宫千度,宫千度白袍一扬,灰飞烟灭。   他眼神凌冽,面无表情开口:“若你妄想用这些东西牵制我,那边是错了。”   神将微微抬首,嘴角带着奇异的笑,“魔君与那些东西本是同源,亦能吸收它们的魔气是吗?”   宫千度没有开口,神将走近一步,他的眼扫过我,道:“沉寂三百年的三界碑怎么如今有强大的魔气泄露?若无人催动,何来封印松动。魔界虽覆灭,最重要的人还在这啊。”他将视线转向我:“太白上仙,是敌是友你还分不清吗?”   宫千度脸色低沉,没有回答也没有反驳。   “你究竟想说什么?”我道。   他将法鼎一收,眼中燃起野火:“待天兵攻入,将这魔头与三界碑一起封印,从此仙界不再有后顾之忧!”   结界外的天兵不知何时已齐聚,只待他一声令下。   这场景熟悉,那一次,不也是这样被众仙包围,如审判般。   然而没等到他下令,结界外突然一阵巨大的响动。天兵天将一阵骚乱,随即强大的魔气扑面而来,没过仙光,凝成黑暗。   这时宫千度拂声冷哼:“因为你的愚蠢导致错过了加固封印的最好时机,现在三界碑吸收了强大的魔气,你以为外面那些人还能够抵挡吗?”   音落,便有叫声传来。天兵乱做一团与魔物撕缠。   神将回首带着震惊与不甘,他忽然冲来,神器乍现。   “能将你这魔头拿下便足够!”   宫千度出手正面迎了他一击,狂风四散,仙魔二气相交冲开了四周魔物。   神将撑不住后退几步,眼中藏愤。   他仍想出手,三界碑却剧烈震荡起来,宫千度飞身而上,掌心输送法术。我忽然明白过来,他竟是一开始便打算以自身法力封印它。   但神将的阻碍让三界碑吸收了更多魔气,他刚才做的都付之一炬。神将见他动作,欲再攻击,我伸手拦住他,怒喝:“指天!”   他被迫望我,眼带不甘,嘴巴开合,终是没说出口。   “魔头拿命来!”他在阻拦中大喊一声,宫千度专心对抗魔气没有理他。   我险些吐血,乱成这样,他竟只想抓宫千度,仙魔恩怨也太深了。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对付那些魔物?未等我开口,已有天兵冲进结界,带入大量魔气,神将一看,不得了,不能再管宫千度,忙回头施法对付魔物。   没了阻碍,宫千度那边好像有些撑不住。神将消灭几批魔物,发现仍有不断的黑气涌来,怕是等到法术用尽都灭不完。他看了看眼前形式,召集所有天兵退出了三界碑。   没有管他们的逃跑,我发觉宫千度的气息隐隐不对,细查之下大惊,飞身上前让他停手。   “快停下来,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。”上一次百里衍集结了众仙的法力才能将出世的三界碑封印,现在三界碑吸取如此强大的魔气,凭他一人之力如何能做得到。   没有回答,他竟先腾手将半空中的我困入结界,就这么停在一半无法上前。   我破不开他的法术,只能以法传音对他道:“你若再不停手,会被法术反噬!”   他终于回头,隔着透明结界的脸有些模糊,“这不正是你要我做的吗?解铃换须系铃人,若我与三界碑一同封印,那三界就太平了。”   他的话让我的心突突跳起来,“你手中没有神器。”无论如何封印不了三界碑。   耳畔只剩了风声,眼前只有他将十层法力尽相逼出与三界碑抗衡。白衣舞动得没了节奏。   以魔气压制魔气,这便是他的方式。   眼前再次地动山摇,那是三界碑内上古魔神的哀抗,想要冲破禁制。   我被那震动震的飞出去几圈,两眼冒星,已是分不清南北。只依稀瞧见白影方向发出一道强烈的光,涌入天际。   等一切平静后,不知过了多久。我清醒过来,身上的结界早已自动破开,我拔腿往那边跑。   天地寂静,四周难辨一丝声息,三界碑彻底封印。   白影静立,三千青丝已然成白,与扬起的衣袍融为一体,面容如雪。   脚似灌了铅,挪不动一步。平静的风刮得眼睛酸涩,“宫千度.....”我喉咙干哑,难以开口。   他默立良久,半响后:“你哭什么?”   我摸了摸脸,不觉触手微凉,“我....我感动的。”略带哽咽道。   却听一声轻嘲入耳,“我不是为了你,众生尚能选择,我过够了这般日子,早该这样。”   他的身影渐渐变淡,白发在空中轻扬,我跑过去,伸手却从他衣间穿过。   “我的法力已封印在三界碑内,魔体也会消失,下一世,我定不要于这三界中。”他说,声音渐远,白影模糊。最终化为白光消散在我眼前。   我将他的魂魄收于袖中,天际处尚有未散去的阴霾,脸上泪痕已干,心再也松不起来。   我体会到失而复得的感觉,却发现失去比复得更难过。他如我所愿出手封印了三界碑,以自己为代价,以最傻的方式,让我一生难安。   至此,所有天道仙道不过泥沼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补充内容   ☆、永世相伴   我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仙界,天狗云不知丢在了那条路上,过路的仙人皆纷纷微笑与我问好,一如既往,像时光没有过三百年。   待到九重天,凌霄殿空无一人。我至太微宫,在太微小筑杏叶飘黄的千年神树前发现那道熟悉身影。   百里衍站在神树下,一袭便服,墨发随散地笼在背后。   我走过去,不敢出声。过了很久,他的声音响起。   “朕在等,等你何时会开口,可你总不会叫我失望。”   那双鞋转弯,他的气息在上方流淌。   他道:“他该魂飞魄散的。”   我一顿,抬头撞上他的视线,胸口炙热跳动的是那道魂魄。   “他为了封印三界碑,即使落到如此下场,连一个转世的机会都无法给他吗?”我望着百里衍,眼带哀求。   百里衍眼眸紧逼,“朕可以为了你违反天规,但不会救一个与三界逆乱的人,你应当清楚。”   那双眼投下来的温度迫人,我害怕他下一步动作。   他缓缓伸手,抿唇未语。   我后退,握紧了手,下一刻逃也似地出了太微宫。   我有些慌不择路,捏紧仙诀飞往一处——忘川湖。   就让它洗去你所有记忆,投入下一世轮回,尽我所有能力还你一个没有仙魔纷争的未来吧,宫千度。   我能做的就只有这样了,从此人界仙界,不再有纠葛。   忘川湖边,我隐身避开天兵,四周仙气强盛,白雾缭绕,稍有不慎便会被这仙法摄去心魂。   我小心翼翼拿出那三魂六婆,缓缓施法,双眼闭合间仿佛能看到宫千度的一生在眼前展开,大起大落。   白光沉入湖底,激起圈圈涟漪后归于平静。   原来逆天改命是这般感觉。   我笑了笑,走出忘川湖。   看守的天兵见我从里面出来,吃了一惊,骚动一阵后朝凌霄殿方向而去。   天空湛蓝如洗,接下来会如何?   我不敢去见百里衍,更不敢离开仙界,漫无目的地在南天门游荡,期间遇到从兜率宫出来的苏憬,他却像未瞧见我般。   我远远地叫了声,“苏憬。”   那背影停顿一下,又走了。   我一阵失望,绕着南天门又飞了两圈。然而又过去许久什么也未发生。   远远地,一道人影迅速而来,竟是小鹿仙倌。   小鹿仙倌急匆匆飞到我面前,一张脸急的通红,就像在说“可算找着你了,姑奶奶。”   “小鹿仙倌.....”我先他一步开口。   “上仙!”他终于顺气,瞪着我道:“你不是说会回来吗,这都多少时日了,陛下可一直在太微殿等你啊!”   我不确定道:“是陛下让你来的?”   小鹿仙倌郑重地点点头。   “那你可曾看见有天兵同往?”   “天兵?”小鹿仙管一头雾水,摇摇头。   接着他便拉着我往南天门走,边走边道:“上仙若再不回太微小筑,我都不敢进了,陛下定会发好大的火。上一次陛下发货,可是连过路的神鸟都被波及,烧的一根鸟毛不剩,悲也.....”   他叨咕很久,我出神地跟在后面,心中一阵纠结。   很快便到了太微宫口,前面的小鹿仙倌竟跑过去朝里大喊一嗓子“陛下,太白上仙回来了!”后溜烟跑了。   我惊呆在原地,硬着头皮走进。   百里衍站在太微小筑前,眼中折射的光似要人吞噬,里面燃烧着几团火。   我想到小鹿仙倌的话,害怕地后退一步。   他眨眼掠至眼前,伸手便擒住了我,大掌猛然抬起,我便以为他要打我,若那一掌法术下来,可能比烧光毛的神鸟还惨。   急中生智间,我在他抬手一瞬间反握住那手,踮脚前倾亲住了百里衍的唇。   唇齿相碰,百里衍眼皮一跳,眼中怒火渐散,化为飘渺。他伸手扣住我脑后,加深了这吻。   即便怒到发狂,也贪恋这味道不愿放手。   由平淡到浓烈,他竟忘了最初想说的话,我被扣着无法动弹,唇瓣火辣辣的,心中暗叫不好,这酥酥麻麻的感觉,比被他打一掌还难熬。   他离开了我的唇,眸子浓如滴墨:“还想走?”   我低着头,轻声:“不走。”  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,再睁眼已到了太微宫寝殿,身体陡然倾覆,他将我压下,跌在柔然的床中。   “你为了一道魂魄私做主张,若是派天兵来捉拿你,你可是还想逃去人界?”他开口,手摩挲着耳边碎发,“你要如何才相信,朕不会害你?”   那双碧波清潭的眸子荡起一阵涟漪,皆漾在我心头。我伸手触碰眼前俊美的脸,微微开口:“百里衍,一切都结束了不是吗,我回来了。”   三界碑彻底封印,魔界忧患不再,一切又回到从前。   百里衍垂首,贪恋着鼻尖的味道,压下了喉中的话。   你让朕等了那么久。   ..................   几日后,我真在太阴殿中,对着紧闭的门大喊:“百里衍,你这骗子!”   门口响起回答,“三个月而已,你私闯忘川湖,不知道隐身竟被天兵抓了现行。”   这意思还是怪我?我冲过去打开门,百里衍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,长袍加身,嘴角带着隐隐笑意。   我扑过去拉他,眼泪汪汪:“陛下,我最不喜太阴殿这地方,阴气重,呆久了伤身啊!”   百里衍无动于衷,指了指身后大床、美人榻集华丽于一间、如山水墨画般的大殿,道:“还不满意?”   我又道:“仙位尚交接完毕,还有好些事未处理,不如一个月?或者.....三日也行!”我扬起嘴角,期翼地看着他。   百里衍只笑,无情吐出二字:“没门。”扬长而去。   太阴殿大门随着法术紧锁。   我立在原地,随后丧气地一屁股躺倒美人榻上,抓了把桌上的水晶葡萄塞入口中,看起了手中话本。   第二日,我睡的朦朦胧胧,半夜只觉一样温热的东西在唇边和脸颊流连。我猛地惊醒,模糊的人影映入眼帘。   睡意瞬间浇灭,汗惊了衣衫,待看清上方的人后无语。   “你怎么了来了?”   百里衍抬头,神色朦胧:“朕想你。”   我推了推他,声音含糊:“外面有天兵.....”本想说天兵把守,他是怎么进来的。   他却会错了意:“他们听不见。”   我:“.......”   他的手滑过皮肤,我顿然一惊,被下只穿了一件小衣!   连腰带都省了,百里衍两指捏着我的衣角,单手支于床沿再度压了下来。   他循序渐进,到最后我竟开始不耐起来。   我扯过被子一把蒙住头,羞得不能自己。   头顶传来轻笑,他掀开被子,热吻袭来。交缠间,身体具是火热。   一夜无梦。   睡醒时,百里衍的侧颜近在咫尺,长睫低垂,恍若梦般。   我悄悄伸手去碰,却被突然握住,那双眼动了几下,睁开。   四目相交,待我嗅出一丝危险时已然再度被压在身下,封了唇。   百里衍息于太阴殿两日,未早朝。凌霄殿的仙人等懵,不知出了何事。   小鹿仙倌急的团团转,天帝两日未回寝宫,找遍半个仙界也不见其踪,却就是进不去那太阴殿。   于是心下了然三分,忙去凌霄殿遣散众仙,外称天帝身患小疾,需调休三日。   是不是疾,谁能说清?   我在太阴殿呆了的几日除了看话本睡觉,日子也是飞快过去,百里衍隔几日便来,弄得烦了,我便将他推出去,然后半夜醒来身旁便会多个人,虽然很吓人,却该死地温暖。   三月过后 ,我从太阴殿出来,踏出门时殿内一切消失,大床、美人榻通通不见,重新变回了那个阴气重重的冷宫。   我身着仙袍站在凌霄殿前,上方是正襟危坐的百里衍,下面是众仙朝立。   掌管供奉的上仙正抱着奏本大吐苦水,因近日三界太平,人界风调雨顺,仙人闲的紧又得不到供奉而发愁。   百里衍听了他一会,突然将视线转向我,朝我招了招手,我以为他要下令,便上前俯身侧听,哪知他大手一带,竟将我拉入怀中,一屁股跌坐在他腿上。   我倒吸一口气,只听上奏的仙人“啪嗒”一声,手中仙本掉到了地上。   大殿寂静,听不见其余仙人的呼吸声。   我红着脸欲起身,却被箍着。百里衍搂着我的腰顺便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。   透过我熟透的脸对那仙人道,“你继续说。”   那仙人慌忙捡起仙本,眼睛瞥到上面风景,再也不敢多看,磕巴问了句如何是好。   百里衍沉思几下,给了个干净爽落的回答后挥手让人下去了。   然后转过头与我对视,眼中深不见底的笑意。   台下众仙有低笑的,有望天不语的,匆匆禀报各自事件又退下。   最后是司禄星君拿着仙薄上前,将我重归仙位的事无巨细,一一记录禀报。   讲道最后,我已埋头于百里衍怀中,他这样是要昭告众人,我依然是他身边的太白金星吗?   百里衍低头见我没反应,捅了捅我腰间,我带着鼻音的声音才响起:“百里衍,谢谢你。”   “那便伴朕永生来还吧。”他沉稳有力的话在耳边回荡,填满了整个心房。   三百年前的我可曾想到,有一日会被他在众仙之上如此维护,得此爱人,仙道何求?   这样的百里衍,如何离得开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 就此完结 番外还是等我想到了在写吧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书本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